華西醫院，院長辦公室旁邊的密室內。

這里沒有窗戶，墻壁由能夠屏蔽一切信號的特殊合金構成。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和金屬的味道。

李鶴赤裸著上身，坐在一張冰冷的金屬椅上，任由一個看上去五十多歲的女人在他臉上涂抹、塑形。

她叫葛祖英。

林衛國叫她英姐，武安局最頂級的易容偽裝專家。

她已經80多歲，卻只是武師一品。

她終其一生所追求的就是“易容”，手法詭異，以假亂真。

她的手很穩，動作輕柔而精準，仿佛不是在化妝，而是在雕琢一件藝術品。

李鶴緊閉著眼，腦子里想著這些信息，忍不住開口：“英……英姨，您看上去可真年輕。”

葛祖英咯咯直笑：“小孩子嘴真甜。我已經老了——都退休十多年了，還被拉回來上班。”

“那……麻煩英姨了。”

“不麻煩——雖說是被拉回來的，但我也自愿，你也算是我的封筆作品了。”

“皮囊只是外衣，眼神才是靈魂。”葛祖英拿出一根銀針，“小子，你想變成別人，就得先從心里殺死原來的自己。”

李鶴閉著眼，沒有說話。

許久，葛祖英放下手中的工具，輕聲說了一句“好了”，李鶴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抬起頭，望向面前放著全身鏡。

鏡子里，映照出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

大概二十五六歲的年紀，皮膚是常年風吹日曬的古銅色，一道淺淺的疤痕從左邊眉角劃過，一直延伸到臉頰。

身材似乎也因為特殊的肌肉填充物而顯得更加魁梧壯碩。

特別是他的眼神，如一潭死水，麻木又危險。

“這……你是怎么做到的？”葛祖英驚嘆道，“我原本還想給你的眼睛加上一點修飾……”

李鶴的聲音通過喉嚨中植入的變聲器發出，嘶啞而低沉：“不必了，英姨，這就是最真實的我。”

這不是廣林高中的天才學生李鶴。

這是一個從陰影中走來的獨行兇徒。

李鶴走出密室，在外等候的王徹和林衛國都是一驚。

林衛國試探的：“小鶴？”

李鶴點點頭。

林衛國看了一眼手里的資料：“李彪。孤兒，無案底，武者，失手殺人后逃竄至廣林市，想在地下世界尋求庇護與營生。”

“這是投名狀。”王徹將一個沉重的鉛盒交到他手里，“一塊鍛鐵，對周家來說可是寶貝。”

“黑市今晚十點……在北郊的廢棄屠宰場開市。”王徹繼續說道：

“中間人我已經安排好了，他只負責帶你進去，之后的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

林衛國看著他這副模樣，心中既是贊嘆，又是心疼，他還想說些什么，最后只化為一聲嘆息：“萬事小心。”

李鶴來到頂層的特護病房外，透過玻璃看著病床上的林清童。

他緩緩抬起手，粗糙的指尖輕輕地觸碰玻璃。

玻璃上映照出他那張猙獰而陌生的臉，與病床上的她重疊。

李鶴愣了一秒，轉身戴上兜帽，消失在走廊盡頭。

北郊，廢棄屠宰場。

生銹的鐵門上掛著“危險，禁止入內”的警示牌。

這里是連流浪漢都不會踏足的荒僻之地。

李彪跟在一個身形佝僂的中間人身后，穿過雜草叢生的院子，走入屠宰場的主體建筑。

外面是死寂，里面卻是另一個世界。

刺眼的改裝探照燈驅散了黑暗，映照出一個由集裝箱和鐵皮胡亂搭建起來的集市。

這里沒有攤位，所有人都席地而坐，身前鋪著一塊黑布，上面擺放著各種官方渠道絕不可能見到的東西。

閃爍著詭異光芒的礦石、浸泡在福爾馬林瓶子里的異兇獸器官、各色的植物......

空氣中彌漫著屠宰場的腥臭味，令人作嘔。

每個人都穿著寬大的斗篷或戴著猙獰的面具，只露出一雙雙充滿惡意的眼睛。

在這里，金錢是唯一的通行證。

當然，非武者是不許入內的。

說來諷刺，武者大多是有頭有臉之人，更高級的武師更是人中龍鳳。

可是他們卻都不惜藏頭露尾，來到這個充滿豬玀臭味的地方。

中間人將李彪帶到一個掛著“拍”字招牌的巨大集裝箱前，沙啞地交代道：

“進去登記你的東西，能不能賣出去，能賣多少錢，看你自己的本事。”

說完，他便轉身離去，瞬間消失在了人群中。

李鶴走進去集裝箱，它的內部被改造成了一個小型的階梯式會場，大約能容納百十人。

一個戴著金色面具的男人主持著拍賣，他穿著背心，露出滿臂的紋身。

李彪登記了那塊鍛鐵后，便尋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他很快就注意到了二樓的一個半開放式包廂。

那里坐著一個穿著絲綢唐裝的男人。

他約莫四十歲，面容斯文，腿上蓋著一條毯子，手里把玩著一對鐵膽。

更讓李鶴驚訝的是，他只有一條胳膊。

李鶴認得周凱，但這個人不是。

“下一件拍品！來自一位新朋友！高級鍛鐵，五十克！這玩意兒有多稀罕，玩兵器的老板們都懂！底價，一百萬！”

一百萬？！

雖然李鶴心里早有準備，可是聽到這個底價還是十分驚訝，50克起拍價就算一百萬？

那么拍賣出200萬不是問題！

也不知道這錢后面要不要交給王徹。

“一百一十萬！”

“一百三十萬！”

“我出一百八十萬！”

價格一路攀升，李鶴注意到二樓的那個人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大佬要出手了？”他心里一喜，這種人一般都是直接叫一個高價。

突然，一個囂張的聲音從前排響起：“哼，什么破爛玩意兒。老子出一百萬，外加一只手，賣不賣？”

說話的是一個光頭大漢，脖子上紋著一條猙獰的狼，他身邊的幾個手下立刻哄笑起來。

李鶴余光瞥了一眼二樓，那個男人臉色變得陰沉，卻遲遲沒有動手。

也是，在黑市里，為了一件拍品大動干戈，有失身份。

拍賣師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場面一時間陷入了僵持。

“發財第一課，對待客戶要拿出一百分的態度。”

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李鶴已經出現在了那個光頭大漢面前。

就李鶴判斷來看，這家伙也只是個武者，如果他突然偷襲，運用一點人皇槍意，再加上手里的匕首......

“咔嚓！”

“啊——！”

凄厲的慘嚎聲，瞬間刺破了會場的喧囂。

李鶴的匕首貫穿對方的手腕，順勢一腳將他踹翻在地，踩住他的胸口，沙啞的聲音傳遍了整個會場：

“我的東西，不買，別搗亂。”

二樓男人的似乎很意外，不過隨即對著李鶴的方向緩緩地點點頭。

“三百萬！這塊鍛鐵，我周權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