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童獨自一人站在一座被高墻圍起來的園林前，抬頭看著牌匾上那兩個龍飛鳳舞的字——梨園。

此時還不到六點鐘，鐘聲都沒敲響，但她實在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一大早就來了。

她輕輕推開那扇朱漆大門，院內，青瓦白墻，曲徑通廊，一座精致的戲樓在水榭亭臺間若隱若現。

這里似乎沒有其他學生，只有一蘇流鶯一人，穿著素色旗袍，正靜靜地站在一棵垂柳下，凝視著波光粼粼的湖面。

“蘇……師傅……”

蘇流鶯緩緩轉過身，對她莞爾一笑：“你來了？還真早，我也才洗漱好沒一會呢。從今天起，這里就是你的修行之地。喜歡這里嗎？”

林清童如實回答：“喜歡，這里簡直是我夢想中的世界，遠離塵世，風景如畫。”

蘇流鶯點點頭，眼中的笑意又深了幾分：“喜歡就好。這里便是你一個人的修行之地，我沒有收其他學生，平日里也極少有外人來訪。”

林清童有些詫異，難道蘇流鶯為了教她，把其他學生都拒絕了？

蘇流鶯眼觀心，看出林清童的顧慮，又笑了笑：

“放心吧，我往年也不收學生，在這里做教授，不過是掛個虛名，尋個清凈之地罷了。收你，是緣分，也是例外。”

“這么好？”林清童有些羨慕，“老師，您這生活真是我的夢想。”

蘇流鶯搖搖頭，臉上的笑容卻淡了下去：“我能有這番清凈，全賴我的丈夫。”

她看著林清童愈發好奇的神情，沒有多說，只是笑道：“你以后會認識他的，現在，該修煉了。”

林清童回過神，點點頭：“弟子一定不負師傅厚望。”

蘇流鶯指了指庭院中央的一塊青石：“你的第一個課業，去那里坐下，然后，成為那棵柳樹。”

“……什么？”林清童懷疑自己聽錯了。

成為一棵樹？

“老師，我……不明白。”

“不需要明白。”蘇流鶯的目光重新投向那棵隨風搖曳的垂柳，“去做，什么時候，你讓我覺得你就是那棵樹了，你的第一堂課才算結束。”

說完，她便不再理會林清童，轉身沿著回廊，緩緩走進了戲樓的深處。

庭院里，只剩下林清童和那棵柳樹。

她完全無法理解。這算是什么修行？模仿樹的姿態嗎？她就是坐在那睡著了也不行啊。

但她別無選擇。

她走到那塊青石上，盤膝坐下，開始認真地觀察起眼前的柳樹。

她試圖去模仿，伸出雙臂，想象它們是柳樹的枝條，隨著微風輕輕擺動。

她挺直脊背，想象自己是那堅韌的樹干，甚至屏住呼吸，試圖讓自己變得和植物一樣靜止。

不斷嘗試下，一個小時過去了，她感覺自己的胳膊都酸了。

兩個小時過去了，她的雙腿開始發麻，心中也愈發煩躁。

蘇流鶯再也沒有出現過。

林清童放棄了模仿，仰頭躺在微涼的青石上，秀眉微蹙，目光有些失焦地盯著頭頂那隨風飄揚的柳絮。

“成為柳樹……到底要怎么成為柳樹？”

她突然想到什么，迅速坐起來：“我這是怎么了？居然忘記了武元！”

蘇流鶯的話太有誤導性了，與其說是讓林清童成為柳樹，倒不如說是讓她的武元成為柳樹。

“李鶴說過，武元是身體的一部分，武元成為柳樹，也就是我成為了柳樹！”

她閉上了眼睛，體內的武元化作絲線，從她的七竅、四肢分出來。

精神力操控武元，而武元也成為了精神力的觸手。

絲絲縷縷的武元刺入腳下的泥土中，它們便成了樹的根須，能清晰地感受到泥土的柔軟與濕潤，甚至能觸摸到一只路過的蚯蚓。

更多的武元在空氣中飄散、搖曳，它們便成了萬千垂下的柳條，能感受到風的每一次吹拂，每一次纏繞，比皮膚的觸感真實百倍。

只可惜林清童現在武元有限，也只能做到這么多了，不然還可以生出很多的柳條和根須。

不知過了多久，林清童緩緩睜開眼，看到的是蘇流鶯那張帶著訝異的臉。

“你用了多久？”蘇流鶯輕聲問道。

林清童茫然地搖了搖頭：“老師，我感覺……像是做了個夢。”

“我一共離開了三個小時。”蘇流鶯扶起雙腳已經麻木的林清童，聲音因為欣喜而顫抖，“比我預想的，要快太多了！我真是撿到寶了！”

林清童捂著嘴：“真的嗎？我在這里坐了一個小時？我感覺……我是不是真的睡著了？”

蘇流鶯幫她捋了捋頭發，輕聲道：“你的天賦很好，不光悟出了我那句話的意思，還能這么快找到感覺。”

林清童有些受寵若驚：“真的嗎師傅？我也算是天賦異稟么？”

蘇流鶯點點頭：“當然了，當初我第一次修行的時候，花了整整一個星期——武元與精神力的契合度，恰恰就是天賦的一種。”

林清童似懂非懂：“我的契合度很高么？那我如果想更進一步，該怎么提升這種契合度呢？”

蘇流鶯笑著搖搖頭：“除非你能做到一朝頓悟，否則，就是天生決定了。”

林清童愣了愣，又問：“那我的天賦夠么？”

“當然了，你的天賦比我好上百倍。”

她等林清童暗自雀躍了一陣，又輕聲道：“現在，你明白了嗎？我們這一脈的修行，修的是什么？”

林清童又不懂了，搖搖頭。

“我們不修力量，不修速度，我們只注重武元的渾厚，精神力對武元的控制。”

“要學會在戰斗中捕捉對手的動作，感受他體內的武元發力方式，你演的越像，就越接近你的對手。”

蘇流鶯點了點林清童的額頭：“明白了嗎？今天，你能成為一棵樹。明天，你就能成為一塊石頭，一縷清風，一抹影子，以后，你就可以成為……任何人。”

林清童聽得心潮澎湃，這套理論簡直聞所未聞。

不論對方有多強，只要演得像，模仿得像，就能把對方的本事全都偷過來？這也太玄妙了！

她的腦海中，不知為何忽然浮現出李鶴那張總是賤兮兮的笑臉。

這本事，聽起來跟他的行事風格一樣，都透著一股“不要臉的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