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他是誰？”虞無涯奇怪道。

孫悟空聞言，臉上難得閃過一抹尷尬，訕訕道：“那五百年俺老孫早就想通了，一直修著呢，誰知會鬧出這種亂子。

那怪也是狡猾，知道斗不過俺老孫，竟然在此處鉆空子。”

不等虞無涯答應(yīng)，破水聲便從頭頂傳來。

未見其人，先見一根巨大鐵棒當(dāng)頭砸下。

孫悟空忙迎了上去，卻發(fā)現(xiàn)那棍不是朝自己來的，竟直奔虞無涯而去。

“好膽！”

孫悟空怒吼一聲，出手相助。

如意金箍棒，正敲在隨心鐵桿兵的短處。

隨心鐵桿兵余力已消，以毫厘之差，擦著閃身躲避的虞無涯的頭頂飛過。

虞無涯被震得腦袋生疼，不再猶豫，化身游魚朝南而去。

可沒游出多遠(yuǎn)，再次被隨心鐵桿兵攔住了去路。

虞無涯擰身看去，卻見六耳獼猴硬生生挨了孫悟空好幾棒子，也不愿收棍護(hù)身。

掙扎的眸光中，驚懼憤恨逐漸占據(jù)了主位。

虞無涯一眼便看懂了六耳獼猴的心思。

如今根腳已破，他不敢讓大能來此！

而且...他在拖延時(shí)間。

他也有后手！

孫悟空見狀，也知道六耳獼猴猜出了自己的心思，手中金箍棒如雨點(diǎn)般落下。

六耳獼猴的腦袋像被鍛造的頑鐵，乒乒乓乓響個(gè)不停。

“來啊，和俺老孫再戰(zhàn)三百回合！”

六耳獼猴怨毒的看了眼孫悟空，又生生挨了幾棍，忽然脫離戰(zhàn)團(tuán)，飛身到虞無涯身前。

幾乎就在同時(shí)，虞無涯感覺耳邊一靜。

周遭一切事物，仿佛都消失了一般。

只剩他和舉棍欲砸的六耳獼猴。

漫長的數(shù)息后，虞無涯雙眸微微一顫，終于反應(yīng)過來。

不是世界消失了，而是他快要消失了。

五感六識，如死水般沉寂。

神魂搖晃，仿佛下一秒就要隨風(fēng)而散。

天仙毫不猶豫、傾盡全力的一擊，還未臨身，便已經(jīng)注定了他的消亡。

渾渾噩噩間，虞無涯眼睜睜看著隨心鐵桿兵越來越近，大腦卻一片空白。

無意識下，嘴角竟然還生出一抹解脫的笑容。

就在這時(shí)，虞無涯收識海中的佛法精要，忽然爆發(fā)出耀眼的光芒。

丹田內(nèi)的石中火，像是遇到了上佳的燃料，猛地變作一團(tuán)烈焰，炙烤著虞無涯的五臟六腑。

突如其來的刺痛，終于讓虞無涯恢復(fù)了一絲清醒。

但隨之而來的，是身如風(fēng)中殘燭的無力感。

此時(shí)此刻，他這一身天賦神通，卻無一項(xiàng)能派上用場。

要死了么？

念頭剛生，心湖泛波。

本能的求生欲，連帶著無數(shù)雜念紛至沓來，將清澈的心魔染得如同濃墨。

而一直被壓制在心湖底部的巨魚，眼神越發(fā)欣喜躁動，大口吞食著湖水，身形越發(fā)清晰壯大。

虞無涯發(fā)現(xiàn)了，但此刻他除了看著，再無心力將其鎮(zhèn)壓。

這一念，比一年都要漫長。

虞無涯看著巨魚變大，長出雙手雙腳，凝練出和他一般的人身，一個(gè)呼吸凝出金丹。

然后從他身上緩緩剝離。

就像是金蟬脫殼一般，半透明的心魔從虞無涯心口鉆出，然后雙手撐在他身上，一點(diǎn)點(diǎn)將身子抽出。

這一刻，虞無涯感覺如釋重負(fù)。

那種暢快通明的感覺，甚至短暫壓過了六耳獼猴帶來的威壓。

當(dāng)心魔用力扯斷與虞無涯鏈接的最后一根絲線后，回頭閉目，露出詭異的笑容，接著一股磅礴的吸力從他身上生出。

服食，煉形還真！

對自己的天賦，虞無涯再熟悉不過。

而從心魔手中用來，卻多了幾分邪祟暴躁之意。

貪婪、饑餓、

仿佛要將這天地一口吞下！

心魔雙手合十，面容扭曲猙獰，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緩緩將雙目睜開一條縫隙。

露出深邃、充滿惡意的漆黑。

“天之道，損有余而補(bǔ)不足！”心魔開口，聲音與虞無涯無二，興奮道：“眾生皆食糧.....嗯？”

心魔抬頭，疑惑看向近在咫尺的隨心鐵桿兵。

一直被虞無涯鎮(zhèn)壓的他，根本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

疑惑間，伸手摸了過去。

轟！

余波讓虞無涯的天王鎧和身體齊齊發(fā)出清脆的碎裂聲。

幾乎就在同時(shí)，肉眼難見的功德金光憑空浮現(xiàn)。

這一次再無任何阻礙，快速鉆進(jìn)他體內(nèi)，修復(fù)著他的傷勢。

虞無涯渾然不覺，倒飛一半，忽然感覺有一只手?jǐn)r住了他，接著一個(gè)緊張的聲音問道：“無事吧？”

虞無涯連吐好幾口血，才緩緩恢復(fù)了視線，輕輕搖頭，下意識看向前方。

卻見六耳獼猴捂著腦袋，一臉痛苦，身邊環(huán)繞著大大小小的黑色流光，不停向他體內(nèi)鉆去。

他的臉像是流水一般變幻不定，無數(shù)熟悉的面容在他腦袋上交替浮現(xiàn)。

“還我法身！”虞無涯的臉浮現(xiàn)，不甘怒吼，“把你的身體給我！”

“俺老孫是齊天大圣，什么東西，也敢和俺老孫搶！”孫悟空的臉在旁邊生出。

“閉嘴，這身體是我的！”六耳獼猴的臉硬生生從中間擠出，憤怒呼嚎。

至于猴怪和長臂猿猴的臉，被擠到了角落，連人話都不會說，一直發(fā)出“嘰嘰”的怪叫。

詭異的畫面，讓虞無涯本能心生嫌惡，輕聲道：“他這是？”

孫悟空拉著虞無涯，默默離遠(yuǎn)了些，才凝重道：“入魔障了。

天地不收，輪回不入。

神魂俱滅都是輕的。

也不知他從何處學(xué)來的邪法，借人心魔偷人神通，這下算是自作自受了......”

說到這，他低頭看了眼虛弱的虞無涯，張張嘴，卻沒有將話說出。

心魔也有高下之分。

命功越深，天賦越好，心魔顯相之后越是厲害。

換做尋常凡人生了心魔，最多變成一個(gè)瘋瘋癲癲的瘋子。

而虞無涯只是地仙，心魔能與自己的二心爭搶，定不是因?yàn)樗ι詈瘛?

單單是天賦么？

嘶...他也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

就在這時(shí)，六耳獼猴十指忽然深深扎進(jìn)臉中，一把撕掉了長著孫悟空和虞無涯的血肉。

他深吸了幾口氣，怨恨的看向?qū)O悟空，低吼道：“憑什么？

憑什么你福緣深厚，能得長生？”

孫悟空一怔，指著自己奇怪道：“俺老孫長不長生，關(guān)你何事？”

六耳獼猴用力晃了晃腦袋，顫抖道：“同為一族，我就慢了一步，就被你占了水簾洞。

若是我再快些，機(jī)緣是不是都是我的了？

仙丹、蟠桃，長生正法...都該是我的才對！

我早比你修行數(shù)百年，憑什么你半點(diǎn)苦頭都不用吃，便有福緣上門？

我歷經(jīng)百難，卻只能困在地仙？！

憑什么...那些猴子不奉我為王？”

每說一個(gè)字，六耳獼猴的臉就扭曲一分。

而他臉上暴露在外的血肉，也開始扭曲，再次化作孫悟空和虞無涯的臉。

孫悟空聽懵了，苦思許久突然一怔，試探問道。

“五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