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坦森一馬當先,揮舞起手中那柄幾乎和他一般高的大斧,如同身披熊皮的狂戰士。
阿哈努亦不懼死亡,手持石矛上前迎敵。
斯坦森的精鐵戰斧在火光中劃出弧光,砍斷了一支飛來的長矛,碎裂的石片擦過他覆著鐵環的皮甲,在裸露的手臂上劃出血痕。
“瓦爾哈拉!“
斯坦森怒吼著將斧刃劈進一個沖上來的印第安戰士肩胛,然后,卻看到那個印第安戰士臉上毫無痛苦之色,只有那眼色通紅擇人而噬的目光,讓勇猛的維京戰士也不禁有些驚恐,他發現對方竟用石矛刺穿了自己副手的圓盾。
“為了部落!“
阿哈努的吼聲穿透雨幕。
這個臉上涂著黑白圖紋的印第安首領竟然徒手折斷一個維京青年的臂骨,染血的鹿皮靴踩在對方掉落的長劍上。
更多黑影從遠處襲來,他們身形靈敏,攻擊兇殘,不像是人,更像是一群餓到雙眼冒綠光的餓狼。
他們開始瘋狂的撕咬,欲要撕碎面前的一切生物。
“這竟然是石頭做的!“斯坦森踢開腳邊斷裂的石制矛片,聲音里帶著金屬文明對石器時代的荒謬感。
垂死的維京青年抓住萊夫的靴筒,喉頭血泡破碎成最后的不甘:“不!“
他身上穿著的鎖子甲并沒有有效的保護好他,這并非是鎖子甲的防御力不行,而是敵人竟然將一柄沒有矛頭的矛連同鎖子甲一起捅穿了他的胸,矛桿子直直的插在他的胸口部位,大量的血液順著鎖子甲的縫隙噴涌而出,令人毛骨悚然。
萊夫害怕了,他們究竟是在跟什么怪物作戰?
“怪物!“維森的金色長辮已被血污黏成暗紅,他剛剛親眼目睹了敵人用手中的石制戰斧劈開了一個維京青年的包鐵橡木盾,然后一矛插碎了維京青年的喉管。
那個敵人被維森用鋒利的維京劍刺穿腹部,血流不止,但他居然不管不顧,掏出一把漆黑又散發著不祥之光的黑曜石匕首,黑曜石匕首刺向維森的胸口。
“刺啦~”黑曜石匕首劃過鎖子甲,發出刺耳的金屬切割聲,幸運的是,維森只是感覺胸口有點隱隱作痛,但鎖子甲很好的完好的保護住了他。
只是在鎖子甲下面留下了一道隱隱約約的血痕。
維森連忙后退一步,遠離面前這個兇悍的敵人的作戰范圍。
敵人已經被他捅穿了肚子,身體在不住的流血,維森不至于要和這個等一會兒就要死的人拼命。
維森看著這個被他捅穿了肚子,但卻依然朝他靠近,想要攻擊他的敵人,心底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他們比我們之前碰到的任何敵人都要勇猛,我想,奧丁大神一定會很喜歡他們的,可惜他們很明顯不信仰奧丁。”
萊夫用盾牌撞開撲來的敵人,聲音發顫:“他們難道不怕死的嗎?“
他的鎖子甲左肋插著半截石矛,暗紅的血正順著打磨粗糙的燧石紋路流淌。
回答他的是身后同伴的慘叫,某個印第安戰士居然用牙齒撕開了傷員喉嚨,滿嘴鮮血地嘶吼:“我咬死你!“
這群入侵者和他們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武器都沒了也要用牙齒咬死他們,這究竟是為什么啊?
一個瀕死的維京人撞在一旁還沒建設完好的長屋立柱上,只聽到“咣當”一聲,“轟~”還沒建好的長屋轟然倒塌。
“啊啊啊啊啊!”
有維京戰士崩潰了,他胡亂的揮舞起手中的武器,劈砍著面前的一切生物,不論那個生物是敵還是友。
這聲慘叫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人群中有個年輕戰士突然扔掉戰斧:“他們一定是從赫爾海姆闖入人間的不死怪物!他們不怕死,大家快逃啊,被他們殺掉的話就會被他們拖進赫爾海姆,無法再進入瓦爾哈拉了!”
他在漆黑的夜晚瘋狂的奔跑起來,撞倒了不少人,踩到了不少人,“被他們殺掉的話靈魂一定會被拖進冥界的!“
“!”
那瘋狂的呼喊聲傳遍整個村莊,印第安戰士聽不懂對方所言,只當是瘋人言語,而對于維京戰士而言,這卻是最嚴厲最恐怖的恫嚇。
“跑!”
“快跑!”
“冥界的不死者來了,他們將要帶來諸神的黃昏!”
所有的維京戰士都開始驚慌了起來。
“不!不要!怪物!怪物啊!“恐慌如瘟疫般擴散。
有人大聲呼喊讓大家平靜下來,試圖維持秩序,卻被其他人推倒在地,有人想要趁亂逃跑,卻被黑暗中飛來的石矛一矛插死。
斯坦森直接砍翻兩個逃兵,眼睛中的怒火比冰島火山的烈焰更熾:“是誰在胡說八道!給我站出來!”
但事情已然無法挽回,所有人都開始慌亂,開始崩潰,無人能阻止。
萊夫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手中的斧頭不知何時只剩半截,只留下木質的斧柄,他悲痛地說道:“完蛋了,大家連武器都拿不穩了。“
他的皮靴陷入泥濘,那是融化的雪水混合著人血形成的暗紅色沼澤。
“這究竟是哪個混蛋說的話!“斯坦森拿起手中的火把照亮四周,火光在不遠處勾勒出印第安戰士鬼魅般的進攻路線。
在火把的照耀下,斯坦森咬牙切齒的看著四周盡是倒伏的尸體,其中有七成都是他們維京人。
“啊啊啊啊啊!該死的入侵者!我要將你們碎尸萬段!”
維森摸了摸脖子上的雷神之錘項鏈,在心中祈求神靈的庇佑,對一旁的斯坦森說道:“別吼了,你的右手筋腱都露出來了,省點力氣留著之后逃跑吧。”
維森現在很冷靜,從來沒這么冷靜過,他指著西南方隱約的山影,“還記得之前一起去過的溫泉地嗎?雷克雅未克的木堡兩天就能走到,為今之計,大家只能先逃離這里,一起在雷克雅未克集合,借助那里的城防和兵力,才能抵御這群怪物。”
斯坦森發出受傷野獸般的嚎叫,斧柄重重砸在地上:“啊啊啊啊啊!“他痛恨自己力量不夠,無法斬殺更多的敵人,片刻之后,他冷靜了下來,“……好吧,也沒其他的辦法了,撤!”
“撤!“維森把手中的火把扔向糧倉,反正他們要離開這里了,這些糧食不燒掉也是便宜了這群人,不如用其暫時阻止這群入侵者的追擊。
火把的火焰點燃了極易燃燒的糧倉,沖天而起的火光讓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隨后立刻就意識到糧倉被點燃了。
阿哈努皺了皺眉頭,思考了一下得失,隨后馬上就開始繼續殺人。
剛才,偉大酋長對他說糧倉不重要,他有辦法解決。
既然如此,開殺!把這群人都殺光!
敵人焚燒糧食的操作讓阿哈努想起了曾經,那群人就是像這樣,一把火,讓整個部落一整年的辛苦勞作,化為灰燼。
浪費糧食,該殺!
維京人跌跌撞撞沖進樹林時,身后傳來此起彼伏的聲音,那是印第安戰士在召喚同伴搜尋他們。
萊夫最后回望了一眼陷入火海的村莊,握著斷斧的手突然觸到腰間酒囊,他仰頭灌下最后一口蜜酒,酒精混合著血腥味在喉頭燃燒:“若能活著走到雷克雅未克,大家再把酒言歡吧。”
天上的陰云愈發沉悶,突然,巨大的轟隆雷聲吞沒了一切,暴雨傾盆而下,澆滅了燃燒糧倉的火焰,也澆滅了維京人最后的榮耀之火。
但它卻澆不滅黑暗中亮起的數十雙眼睛,那些印第安戰士,正踩著他們祖輩狩獵猛獸的步伐,沉默地追入密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