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埗的老街區像被烈日烤得扭曲的蜃景，墻皮剝落的唐樓間纏繞著蛛網般的電線，鐵皮廣告牌在風中吱呀作響，污水混著垃圾在狹窄巷道里淤積。

空氣中彌漫著廉價煙草，汗酸味與下水道的腐臭。

麻將牌的碰撞聲，醉漢的罵街聲交織成一片混沌。

寧拯握著半杯凍檸茶，指尖摩挲著杯壁凝結的水珠。

目光掃過賭場外圍放風的打手，他走向百米外生了銹的電話亭。

玻璃罩內側貼滿泛黃的小廣告，投幣口邊緣還殘留著嚼過的口香糖痕跡。

他將凍檸茶擱在電話亭邊緣，硬幣磕在金屬面板上發出清脆聲響。

撥號時余光警惕地掃視街道，三個染著彩發的小混混正勾肩搭背從巷口經過，皮靴踢翻的易拉罐在地上骨碌碌滾遠。

“喂？這里是999報案中心.....”

電話那頭傳來應答聲。

寧拯刻意捏著嗓子，道“深水埗福榮街17號！地下室有日本人開的地下賭場......”

說完，他掛斷電話，聽筒砸在掛鉤上發出悶響。

抓起凍檸茶混入街角熙熙攘攘的人流時，轉過街角，一輛輛改裝過的黑色轎車橫七豎八停在巷口，輪胎碾過碎石發出細碎聲響。

兩個紋著猙獰龍虎的古惑仔倚著墻面吞云吐霧，目光掃過每一個路人。

“喂，干什么的？”

染著白毛的漢子突然伸手攔住去路，鼻環隨著動作晃出冷光。

寧拯抬手抹了把額角的汗，將凍檸茶換到左手，右手指了指遠處霓虹燈牌下的“永利押”招牌。

“貴利雄，雄哥介紹來的，說宮本先生場子夠意思，讓我來開開眼。”

他刻意將尾音拖得輕佻，帶著幾分混不吝的痞氣。

“貴利雄.....”

兩個放風的人對視了一眼，開賭場的和放高利貸的人都基本認識，尤其是貴利雄還是放高利貸比較出名。

另一個光頭壯漢二話不說，粗糙的手掌貼著他腰腹，大腿來回摸索，連鞋底都仔細檢查。

寧拯全程歪著頭吹口哨，任由對方扯開衣領查看。

直到確認沒有竊聽器，白毛才嗤笑一聲道“進去吧，輸光了可別賴賬。”

掀開門簾的瞬間，熱浪裹挾著濃重的煙酒味撲面而來。

賭場里光線昏暗，頭頂的鎢絲燈泡在煙霧中忽明忽暗，賭桌四周擠滿了紅著眼的賭徒。

骰子撞擊瓷碗的清脆聲、籌碼推搡的嘩啦聲、荷官沙啞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角落里，幾個穿和服的日本人正圍坐在麻將桌旁，骨牌相撞時發出的脆響帶著詭異的韻律，中央的輪盤賭桌前，西裝革履的富商與紋身混混擠在一起。

鈔票在臺面堆成小山，有人狂喜捶桌，有人面色慘白將籌碼砸得震天響。

寧拯瞇起眼睛，在煙霧繚繞的賭場中掃視。

嘈雜的聲浪里，骰子撞擊瓷碗的脆響、賭徒的嘶吼與荷官的吆喝交織成一片混沌。

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角落一處被空調簾子隔開的區域，與其他開放式賭桌不同，那里的環境更好。

他瞥見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身旁依偎穿著暴露的女人，與外頭紅著眼嘶吼的賭徒形成鮮明對比。

賭桌上擺放的籌碼數字更大，籌碼碰撞聲都化作了貴金屬特有的沉響。

寧拯將喝了口凍檸茶，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二十一點賭桌前，那個身著白色外套的龍志飛左手摟著穿低胸旗袍的陪酒女，右手隨意地甩出籌碼，那股子囂張跋扈的勁頭，隔著老遠都能讓人感受到他的不可一世。

緊接著是女人嬌嗔的笑聲。

“飛少手氣這么旺，可要分人家一杯羹呀~”

龍志飛大笑，手指捏著枚百元籌碼一下塞進女人深V領口，指尖還故意在柔軟處蹭了蹭。

“想要？自己拿！”

陪酒女嬌笑著扭動腰肢，涂著鮮紅甲油的手指探入衣襟。

寧拯走到龍志飛身后，一手搭在龍志飛的椅子靠背上，俯身將凍檸茶放在賭桌上，塑料杯與桌面碰撞發出悶響。

“飛哥手氣不錯，看起來贏了不少。”

正摟著陪酒女調笑的龍志飛被突然打斷，眉頭瞬間擰成一團，不耐煩地轉身。

“你誰啊，認識你嗎，你就靠過來？真是！”

寧拯指尖敲了敲桌沿，道“貴利雄，雄哥叫我來收筆數，欠了一個多月了，該清一清了吧？”

龍志飛不耐煩的放下手里的牌，道“大哥，我正在賭錢呢！現在管我要錢，懂不懂賭桌規矩？”

寧拯倚在桌邊，他看了下手表的時間，兩分鐘后，遠處傳來尖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刺破賭場的喧囂。

“警察！警察來了！”

放風的小弟沖進來大喊，賭場內瞬間炸開了鍋。

賭徒們驚慌失措，掀翻賭桌，籌碼和鈔票漫天飛舞。

“媽的！哪個撲街報的警！”

龍志飛臉色驟變一把推開懷里的陪酒女，轉身就要往貴賓室的后門跑，卻發現幾個警察已經沖了進來。

“警察！不許動！全部蹲下！”

人群像沒頭蒼蠅般四處亂竄，堵在出口處推搡尖叫。

寧拯趁機混在混亂的人流中，目光快速掃過墻面，在角落里發現一個半人高的通風管道。

他猛地躍上賭桌，踩著翻倒的椅子三兩下一個封起來的窗，用力推開生銹的鐵網。

“別讓那小子跑了！”

一個警察發現了他的動作，寧拯毫不猶豫地跳窗。

龍志飛見狀，立即跟了上去。

兩人剛跳出窗戶，卻發現置身于一間堆滿化學試劑的密閉小房間，厚重的鐵門鎖得嚴嚴實實。

龍志飛瞬間慌了神，臉色煞白地抓住寧拯衣領。

“怎么辦？被抓住我就完了！警察一查......”

他聲音發顫，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滾落。

惶恐，恐懼，不知所措，賭博被抓他不怕，怕的是警察抓到他一進警察局DNA對比，人像對比，他是大富豪龍志強的弟弟，那就死定了。

寧拯盯著那扇鐵門，肌肉緊繃。全力一腳或許能踹開，但是這不是他想要的。

他余光掃過墻角堆放的化學試劑，韓琛給的身份是會爆破。

龍志飛還在旁邊慌亂踱步，嘴里不停念叨著。

“死定了，死定了.....”

寧拯恍若未聞，蹲下身子，開始調配化學原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