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陽麻利地套上一身黑色運動服，往背包里塞了兩瓶礦泉水、幾塊巧克力和能量棒。

他利落地拉上拉鏈，抓起車鑰匙就出了門。二十分鐘后，一輛白色的轎車穩穩停在了牛保國武館門前。

“這大門比起白天來要氣派一點了。”

周陽打開車門，先是站在門口仔細打量了一下，發現“混元形意太極門”的招牌橫掛在門楣上，旁邊還扎著一條彩帶，還有好多氣球。

“進去瞧瞧，不知道收的學員多不多。”

周陽推開武館的門，想象中的熱鬧場景并未出現，偌大的訓練廳里空蕩蕩的，只有角落里一個約莫十歲出頭的男孩正扎著馬步，小臉憋得通紅。

“呀！小周來了呀！”牛保國洪亮的聲音傳來。

他穿著印有太極圖案的白色練功服，腰間系著條醒目的紅腰帶，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來。

牛保國頭頂稀疏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眼角堆起的皺紋里透著三分狂傲。

周陽掃了眼墻上貼滿的“一代宗師”、國際武術大賽金獎等海報，嘴角淡淡一笑，“牛師傅，我來體驗下課程。”

“好說！”牛保國搓著手，眼睛笑成兩條縫。

“小徐！快給這位師弟拿雙練功鞋！”

角落里的小男孩如蒙大赦，趕緊跑去儲物柜翻找。

換上練功鞋的間隙，周陽打量了一眼武館，和白天差別不大，只是地板還未完全鋪滿，有些地方還是裸露的水泥地。墻上倒是掛滿了各種獎狀和榮譽，還有很多照片。

“叼毛，我是你師兄，叫一聲師兄給小爺聽聽。”徐杰遞來布鞋的同時，一臉的挑釁。

“靠！你這小屁孩欠收拾了吧！”周陽說著一把提起徐杰，將他倒著身子夾在腋下，照著屁股狠狠拍了兩下。

“啊啊啊...！”一陣鬼哭狼嚎，“敢欺負小爺，知道我是誰嗎？啊...我要發大招了。”

徐杰奮力掙扎著，嘴里嘰里呱啦喊著“火之呼吸”等動漫中人物的臺詞，不過卻無濟于事。

周陽見他不老實，照著屁股又拍打了幾下，徐杰吃了痛，終于老實了下來。

“嘿嘿嘿。”坐在太師椅上的牛保國樂呵呵的看著，臉上笑開了花，“這小鬼，今天遇上硬茬子了吧！”

打完小孩，周陽緩步來到牛保國面前，“今天我們練些什么？”

“咳咳！”牛保國故作高深的喝了一口茶，“既然來了，就先感受下我們混元形意太極的獨門心法——混元勁！”說著站起來伸手按住周陽肩膀，“你試著推開我。”

周陽微微發力，卻發現老頭看似隨意的搭手竟重若千鈞。他驚訝地加大力度，牛保國卻像腳下生根般紋絲不動，練功服袖口無風自動，活像只膨脹的河豚。

“這叫千斤墜！”牛保國得意地松開手，“混元勁練到高深處，站著不動也能讓十個壯漢推不動！去年在武術交流會上，日本空手道冠軍都破不了我這招！”

徐杰在旁邊拼命點頭，眼睛里的崇拜都快溢出來了。

周陽卻注意到老頭說話時左腳悄悄往后挪了半寸——分明是借了重心后移的巧勁。

“現在教你們混元樁功！”牛保國走到場地中央，突然沉腰坐胯，雙臂環抱如攬明月。

這個動作讓他略顯臃腫的肚子更加突出，“氣沉丹田，想象自己站在齊腰深的水里...”

周陽跟著擺出姿勢，余光瞥見徐杰學得格外認真。

小男孩額頭滲出細密汗珠，膝蓋明明在發抖卻倔強地保持著標準角度。

“這小鬼還挺努力！”周陽不由得贊嘆一句。

“不對不對！”牛保國突然用扇子輕敲周陽后背，“混元勁講究三盤落地，你這胯沒打開！”說著就要上手糾正。

就在這時，武館大門被猛地推開。

三個染著黃毛的社會青年晃了進來，為首的那個嚼著口香糖，脖子上掛著條小指粗的金鏈子。

“管事的是誰？”金鏈子一腳踢翻門口的鞋架，“我們是街道管理局的，你們在這里開館，辦證了沒有？”

周陽和牛保國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武館內變得安靜下來。

“辦武館，要有證，這點常識都沒有嗎？”一個黃毛不滿的踹了一腳沙袋，“沒證的話我們可以幫忙代辦，代辦費2000，現在就給我，快點！”

牛保國回過神來，指了指掛在墻上的營業證書，“證書早辦下來了，本人作為混元形意太極的掌門人，單開在英國的武館就有十幾家，怎么會無證經營呢！”

“放屁，證書只有在我們這辦理才算數，我們這上邊并沒有你的記錄，”黃毛說著拿起手中一個藍色的文件夾，裝模作樣的翻了兩下，“少廢話，趕緊拿錢來，我們好給你辦證，慢一點的話就吊銷你的資格，讓你開不成武館。”

“你們是來收保護費的吧！”

小學生徐杰突然梗著脖子，小臉氣得通紅，大聲喊了出來，聲音在空曠的武館里顯得格外響亮。

三個黃毛一愣，隨即爆發出刺耳的哄笑。金鏈子吐掉口香糖，用腳尖碾了碾，指著徐杰：“小兔崽子，毛都沒長齊就敢多嘴？信不信老子連你一起收拾！”

另一個黃毛不耐煩地推了牛保國一把：“老東西，少他媽廢話！趕緊拿錢！不然今天就把你這破招牌砸了！”

牛保國被推得一個趔趄，臉上那三分狂傲瞬間被七分驚怒取代。

他穩住身形，稀疏的頭發似乎都豎了起來，指著墻上的證書：“豈有此理！朗朗乾坤，你們竟敢如此無法無天！老夫在英國開館授徒時，你們還在穿開襠褲！敢在老夫的地盤撒野？”

“撒你媽！”金鏈子徹底沒了耐心，罵罵咧咧地就伸手去揪牛保國的練功服領子，“老棺材瓤子，裝什么大師！給臉不要臉！”

就在那只手即將碰到牛保國衣領的瞬間，異變陡生！

只見牛保國那原本略顯臃腫的身軀猛地一沉，雙腳如同釘在地上，正是他剛才演示的“千斤墜”架勢！

他那只看似隨意垂在身側的右手，快如閃電般向上格擋，手腕一翻，精準地叼住了金鏈子的手腕！動作之快，與剛才慢悠悠喝茶的樣子判若兩人。

“哎喲！”金鏈子只覺得手腕像被鐵鉗夾住，一股劇痛傳來，忍不住痛呼出聲。

“哼！不知天高地厚！”牛保國一聲冷哼，腰馬合一，一股巧勁順著被擒住的手腕猛然一送。

金鏈子感覺自己像是被一輛小摩托撞了一下，腳下不穩，整個人踉踉蹌蹌地往后倒去，“砰”地一聲撞翻了旁邊一個裝著訓練器械的架子，木人樁、小沙袋稀里嘩啦砸了他一身，狼狽不堪。

“大哥！”

另外兩個黃毛見老大吃虧，又驚又怒，同時撲了上來。一個揮拳直搗牛保國面門，另一個則陰險地抬腿踹向牛保國的腰眼。

牛保國眼神一凜，腳步靈活地一錯，身形微側，讓開正面拳頭的同時，左手如靈蛇出洞，閃電般在踹來的腳踝上輕輕一拂一撥。

那黃毛只覺得腳踝處一股酸麻難當的力道傳來，整條腿瞬間使不上力，踹出去的腿不由自主地改變了方向，“啪”地一聲，狠狠踹在了旁邊同伴的小腿上。

“哎呦臥槽！你他媽踢我干嘛！”被踢的黃毛疼得齜牙咧嘴，攻擊頓時亂了套。

牛保國得勢不饒人，沉肩墜肘，一個看似緩慢實則迅捷的進步擠靠，肩膀結結實實地撞在被他拂中腳踝的黃毛胸口。

“呃啊！”那黃毛感覺自己像是被一頭老黃牛頂了，胸口發悶，一口氣差點沒上來，蹬蹬蹬連退好幾步，一屁股坐在了裸露的水泥地上，疼得直抽冷氣。

“混元勁！”牛保國一聲斷喝，聲音洪亮，震得人耳膜嗡嗡響。

他擺出剛才教周陽的混元樁姿勢，雙臂環抱，目光炯炯地掃視著剩下的那個黃毛和剛掙扎著爬起來的金鏈子。

練功服無風自動，配合著墻上那些“一代宗師”的海報，竟真有了幾分迫人的氣勢。

“媽的...這老東西有點邪門！”

金鏈子揉著發青的手腕，看著地上哼哼唧唧的同伴，又驚又怒，但更多的是膽寒。

他們平時欺負老實人慣了，哪見過這種看似老朽實則出手狠辣刁鉆的硬茬子？

周陽抱著手臂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他剛才就看出來了，牛保國用的不是什么玄乎的“混元勁”，而是非常老辣、融入了擒拿、摔跤和太極卸力技巧的實戰打法，配合著精準的打擊點和恰到好處的借力打力。

這老頭，確實有真東西在手上，雖然可能沒他自己吹的那么神乎其神。

“哇！牛師傅好厲害！打他們！”

徐杰在旁邊激動得小臉通紅，攥著小拳頭，剛才的害怕一掃而空，眼里全是崇拜的星星，仿佛看到了動畫片里的英雄降臨。

金鏈子看著牛保國那副“宗師氣度”，再看看旁邊明顯不好惹的周陽，還有那個躍躍欲試的小鬼，心里徹底慫了。

他色厲內荏地指著牛保國：“老...老東西！你...你給我等著！我們走！”

他一邊叫囂著，一邊趕緊去扶地上兩個哼哼唧唧的同伴。

三人互相攙扶著，踉踉蹌蹌地就往門口跑，連踢翻的鞋架都顧不上扶，生怕牛保國追上來再給他們幾下。

那個被自己同伴誤傷、又被牛保國撞倒的黃毛，更是疼得齜牙咧嘴，跑得最慢，差點又被門檻絆個跟頭。

“哼！宵小之輩，也敢來老夫門前撒野！若非老夫今日開館，圖個吉利，定要你們好看！滾！”

牛保國站在場地中央，雙手背在身后，下巴微抬，一副宗師氣派，對著門口厲聲喝道，那紅腰帶在燈光下格外醒目。

直到那三個混混的身影狼狽地消失在門外夜色中，牛保國才緩緩收起架勢，偷偷松了口氣。

他捋了捋一絲不茍的頭發，轉身對著周陽和徐杰，臉上又堆起了那標志性的、帶著三分狂傲的笑容：“呵呵，小場面，不值一提，想當年在英國，老夫一人獨戰十幾個空手道黑帶...”

“牛師傅牛X！”

徐杰已經激動地跳了起來，完全成了牛保國的小迷弟。

周陽看著牛保國那副樣子，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這老頭的“混元形意太極門”，似乎比他預想的還要“精彩”幾分。

他拍了拍手，對著牛保國說道：“牛師傅，身手果然不凡。現在，咱們是不是可以繼續感受那個混元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