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民路。

驕陽里零星幾個攤位剛支開，一個老漢正把一些瓷碗往報紙堆里塞。

“大爺，這碗怎么賣？“周陽氣喘吁吁地剎住電瓶車，指著報紙堆里灰撲撲的瓷碗。

老漢掀起汗津津的衣服下擺擦了把臉，渾濁的眼珠突然清亮了一瞬：“二百一個，祖上宮里流出來的?！?

他說著用粗糙的指節敲了敲碗沿，發出沉悶的嗡鳴。

周陽心跳如鼓，臉上卻不動聲色：“一百賣不賣？賣的話我全都要了。”

老漢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的黃牙：“一百太少了，您看這龍紋，正經宣德年的！”

他取過一只碗，向周陽展示著花紋。

“一百五，不賣走了。”周陽轉身，一點猶豫都不帶。

“哎！小兄弟！”老漢一把拉住他的車尾，“您再加個跑腿費，一百六一件！”

“好，成交，給我包起來?！?

“慢走?。　?

老漢哼著梆子戲開始收攤，一臉的得意。

周陽把電瓶車騎出巷口才敢大口呼吸，后視鏡里老漢正舉著個瓷碗對隔壁攤販比劃：“看見沒？一百六賣給個二愣子！”

周陽瞅了一眼便不在關注，他

伸出指尖輕輕擦了擦碗底的印記。

抹去灰塵，借著陽光，終于看清了那個被泥垢覆蓋的刻字——【奉華】。

“嗯？這好像是宋徽宗寵妃劉貴妃的宮殿名？”

周陽雙手輕顫，取出手機，上網仔細查詢著價格。

“六...六百萬?”周陽呼吸急促，眼睛瞪得老大，看著手機屏幕上那個神似自己手中瓷碗的拍賣價格。

“嘟——”

身后突然傳來喇叭聲，王強那輛路虎不知何時停在路邊。

車窗降下，王強叼著煙笑道：“喲，小周改行收破爛了？要不要我介紹廢品站的老李給你認識？”

副駕駛的蘇曉晴欲言又止，目光在周陽染血的褲腿和那只破碗間來回游移。

“謝謝好意。“周陽把碗小心翼翼裹進外套，“我準備去趟古玩城?！?

“古玩城？“王強像是聽到什么笑話，“就你手里那個喂貓都嫌破的碗？“他轉向蘇曉晴，“你這同學是不是送外賣送傻了？“

“王強，你別這么說?！?

蘇曉晴臉色黯然，心里涌出一股心酸，“唉！以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周陽終究是被生活打敗了?！?

“幸虧我離開了他，要不然現在就得跟著他一起受苦?！碧K曉晴同情的臉上夾雜著一絲僥幸，瞥了一眼手提破碗的周陽，偏過頭去，不再言語。

“哈哈哈，走咯......！”

王強油門一踩，腳下的路虎咆哮著沖出去，濺起的水花潑了周陽一身。

“尼瑪，有錢了不起??！”

周陽吐了口唾沫，罵罵咧咧扶起電瓶車，繼續朝著古玩城的方向駛去。

...

古玩城“聚寶齋”的玻璃門推開時，老板林老正在給客人展示紫砂壺。

見周陽捧著破碗進來，眉頭一皺：“小伙子，我們這不收...”

話音戛然而止。

老人眼鏡后的瞳孔猛地收縮，枯瘦的手指顫抖著接過瓷碗。

強光手電照在碗底，他仔細看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小兄弟，哪來的？”

“地攤淘的。“周陽咽了口唾沫，“開門不？“

林老用絨布墊著碗放在柜臺上，掏出放大鏡細細查看：“開片如蟬翼，釉色似天青...“

他看了一會兒抬起頭來，鼻腔里哼出一聲不屑：“嗐，假的，舊瓶裝新酒?！?

“你看看，這底座處是真品的殘片，其他處都是新制的，是件高仿品，不過也值些錢?！?

“啊？是嗎？”

周陽心中驚疑不定，系統里的情報明明說了，難道...這老梆子準備坑我？

“這樣吧！500塊錢我收了，你多少也能賺點，畢竟地攤掏的嘛！”

林老手一揮，立刻走上一個伙計用錦布將那只碗細心的包起來。

“慢著！”

周陽喝了一聲，一把奪過那只碗，“我不賣?！?

說完轉身就走。

林老見狀連忙圍上來，“小兄弟，別走??！”說著眼神示意了一下伙計，那伙計也趕忙堵在周陽身前。

“怎么？你還想強搶不成？”

周陽大聲嚷嚷，引得店里的客人也都看向這邊。

“這樣吧！1000塊，就當交個朋友了。”

林老笑意盈盈的瞥了眼渾身臟兮兮的周陽，心中卻盤算著：“這小子運氣好，竟然撿到這么一件寶貝，我不能出價太高，要不然引起他懷疑就完了......”

“嘿嘿，林老，我就問您一句話，這只碗開門不？”周陽回頭，臉上帶著笑意。

“喲！這小子...難不成是位高手？今天拿這汝窯瓷器來試探我能耐？還特意換上一身外賣裝，來者不善吶！”

林老上下打量了一下周陽，目光變幻不定，良久，神色終究客氣起來：“小伙子，師承何處??？來，我們這邊請?！?

說著將周陽請進一間雅間，為其奉上了一杯熱茶，然后坐在一把紅木太師椅上，眼睛微閉，似乎在睡覺。

茶霧繚繞的雅間里，檀香混著霉味在鼻腔交戰。周陽淺酌一口茶，緩緩開口道：“不瞞林老說，我想把這碗拍賣出去，拍賣行的規矩您也懂得，需要一些手續，尤其是涉及到明清以前的老物件?！?

林老嘴角露出一縷笑容，卻是依舊淡定，靜靜等著周陽繼續說下去。

“如果您愿意幫我這個忙的話，我家里的一些老物件，當然也是可以交給您打理?！?

聽到這話，林老渾濁的眼睛露出一絲精明：“噢？家里還有物件？”

他沉吟片刻，緩緩說道：“拍賣的話，不太好弄，你也知道，這等物件國內很難賣掉，相關部門有規定，明朝以前的物品，不能流轉出去，不過嘛...”

他停頓了一下，繼而說道：“辦法還是有的，就看你愿意付出多少了。”

“果然，這類人還是有門路的。”

周陽心神一動，繼續說道：“您老說說看。”

林老伸出三根手指：“我要拍賣價的百分之三十，作為交易費。”

“三十？林老有點太貪心了吧！”周陽沒想到這家伙獅子大張口，會要這么多。

“這已經是比較低的價格了，不信小友去行里打聽打聽去，賣這種物件可是擔著很大風險的?！?

“15%，不能再多了?！敝荜栠t疑一下，報出了一個數。

林老擺擺手，“小友顯然不了解行情，你要是能夠拿出來家族收藏的資格證書來，我免費幫你拍賣。但如果沒有，那就......”

周陽心里一陣緊張，他地攤上掏的，上哪去找收藏證書呢。

“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擾您了?！?

周陽告辭，準備回家再查查看，畢竟，這不是件小事，需要從長計議。

“小友，我這價格公道，童叟無欺。當然了，家里要是有其他的物件，也可以拿過來看看，年代低的小物件，我這里也就收了?！?

聽完這話，周陽面皮一抽，“你還童叟無欺，剛才還想五百塊錢買走呢！”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