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禹安愈發感到坐臥不寧，禁不住又問道：“四丫，你真的聞不到這東西散發出的香味兒？”

“香味兒？哪有香味兒啊？”

王巧安湊上來，甚至趴上去聞了聞，都快懟到自己玲瓏的鼻尖上了，卻依舊搖頭。而后才想到什么，噘著嘴道：“哥，這明顯是小孩子的玩意兒呀！你不許跟我搶！”

王禹安不由得愣住了，喃喃道：“四氣五味，升降沉浮……

四氣者，寒熱溫涼；五味者，酸苦甘辛咸。五味以對應五臟，酸入肝、苦入心、甘入脾、辛入肺、咸入腎。

可香味兒是什么？”

見自己哥哥低著頭，神神叨叨的，四丫也開始感到不妙了，卻乖巧的沒有打斷他，而是不安的摳著手指。

“不對，甘入脾！”

王禹安突然想到什么，沉聲道：“脾者，諫議之官，智周出焉。其味甘，其音宮，其數五，其嗅香……

神魂魄意志，以對心肝肺脾腎……

這東西里面，有死者殘留下來的意念！”

王禹安手一抖，差點把這東西給扔了。

中醫認為，脾在志為思，掌管著一個人的靈感、思慮、意念，統稱為意，是天地間最具靈性的東西。

但這個意，有善有惡，最為直觀的，就是山水之意。

當這些東西具象化之后，就是人們常說的“靈”。

也指草木化形后的精靈！

王禹安雖然不知道這些，但明顯也意識到了這是一種與昨晚那道魂類似的陰物，是傳統意義上鬼神精怪的一種！

四丫竟然撿了個這種東西回來！

“哥、哥，你別嚇我，你在念叨啥呀？”

王巧安是真的有點麻爪了，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她，“要不，大不了我蹲小黑屋，把它掙回來。以后，咱倆一起吹嘛！”

王禹安胸口鼓了鼓，欲言又止，哭笑不得道：“什么蹲小黑屋掙回來，你當是打黑工呢！

四丫，這個東西……不太好……

就是，它是一個很重要的文物，咱們，得把它上交！”

“啊？”

王巧安有點心不甘情不愿，可既然哥哥都這樣說了，她還是耷拉著小腦瓜道：“那好吧……哥，我聽你的。

其實，我還想幫著咱家收麥子呢，也不是特別想蹲小黑屋啦……”

王禹安忙揉了揉她的腦袋瓜。

直到此時，他終于明白那兩塊小石板的價值。

簡單來說，“四氣五味”讓自己擁有了超常感知的能力；“十二正經”讓自己擁有了內視的異能。

但這些，并沒有讓他變成超人，甚至對于日常生活而言，也沒有什么實質上的提升。

所以，面對這已經誕生出靈的，從大墓里沖擊出來的東西，他實在是不敢留在家中。

前世的慘劇歷歷在目，他可不想讓家人重蹈父親的覆轍。

正思慮著，外面突然響起鞭炮聲。

王巧安不由跺了跺腳，哎呀一聲道：“為了這個泥叫叫，我連看響戲都忘啦！

現在，人家都要待客吃飯了……

哥，下午埋人你去看不？”

拿定了主意，四丫就徹底割舍掉了，再不看那精致的陶瓷哨子一眼，興沖沖地問道。

王禹安也不由露出了笑臉。

他最喜歡的，就是妹妹這種富有擔當，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平日里古靈精怪，關鍵時刻卻知道好歹。

越想，他越是心疼。

當即便下定決心，這輩子必須好好供養四丫讀書，如此靈通的丫頭，本該有一個更好的歸宿。

可埋人什么的……他真的不太有心思去看，尤其是在經歷過昨晚的事情之后。

王閂那一支人丁凋敝，基本沒什么親人，所以，喪事還得同宗的人幫著操辦。

他死之后，余下妻兒，還不夠可憐人的，他實在不忍心去看。

但小孩子喜歡湊熱鬧，想去看人家出殯也無可厚非。

王禹安囑咐她幾句，便和母親一起準備午飯。

等王閂家的事了了，地里也晾干了，明天估計要重新開始碾場。

一個麥忙天過去，他也得為將來的生計考量。

到時候，重新把“衛生室”的牌子掛起來，繼續給老少爺們兒治病，多少也能掙幾個錢。

當然，按照他的意思，最好是去鎮上開一間診所。

只是，父親不一定支持他。

畢竟他衛校畢業之后蹉跎了兩年，跟爺爺也只是學了個皮毛，依照一位樸實老農的心思，絕對不放心讓他出去坑人。

再說，開診所要賃房子，進藥品也要不少開銷，家里估計拿不出那么多錢……

而且，過完暑假王巧安就要讀初二了，學雜費也需要錢。

前世，由于父親出了變故，她初一讀完就輟學了，今生，王禹安絕對不能讓她走過去的老路。

‘錢從何來呀！’

王禹安刷著碗筷，恨不得仰天長嘆，‘難道，真要倒騰藥材去？’

“禹安，禹安！”

正在這時，外面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叫喊聲。

李玉珠同志領著她的寶貝閨女看埋人去了，家中只有他一個人。

“誒！”

王禹安連忙應了聲，甩著手上的水跑了出去。

“禹安，快走！”

來人和父親一樣，胸口衣襟上系著白布條，肯定是從王閂家跑來的。他見王禹安出來，拽著他就走，可走出幾步，忽的又停下了，滿臉糾結的望著他，唉聲嘆氣道：“禹安，要不，還是不讓你去了……”

面前的人四十來歲，跟父親是同輩，名字也帶著一個“河”字，叫王五河，長得又矮又壯，皮膚黝黑。

他皺著眉頭，滿臉糾結。

“咋啦，五叔，你信不過我的醫術？”

都是一門子的，王禹安也沒跟他客套，直來直去道：“是幫忙的有人生病了？”

“那咋會。”

五叔明顯有點口不照心的說道，扯了扯嘴角，湊近了些，“孩兒，不是幫忙的生病了，是王閂他媳婦兒。

這事兒，它有點邪乎……

這剛吃完飯，眼瞅著就要出殯，孝子賢孫都排好隊了，卻不見正主出面。

進屋一找，你猜咋的？

王閂那個媳婦兒，她瘋了！”

這五叔也是聽評書聽出毛病來的，講述起來，還帶給自己捧哏的。

王禹安聽得云里霧里，疑惑道：“瘋了？

我記得王閂他媳婦兒還不到三十，平日里健健康康的，也沒咋生過病啊。

突然就瘋了？”

“對！”

五叔斬釘截鐵地答道，“而且，那瘋的都沒眼看！

死人都能氣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