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聲音陡然拔高，聲音洪亮，猶如被踩了尾巴的驚怒和深深的恐懼，恰到好處的穿透了并不太隔音的門板：

“住口！周不言！你給老子清醒點！”

書桌被梁老拍的砰砰作響。

“你以為你是誰？真當自己是廟里的菩薩？還是得了魯班祖師爺?shù)恼鎮(zhèn)鳎俊?

“就憑你閉門造句瞎琢磨出來的這幾張鬼畫符？”

“就想把范寬的畫從一塊破布修復(fù)回來？癡心妄想！”

“那是紙上談兵！是空中樓閣！”

“是扯他娘的蛋！！”

梁老用力的甩了甩周不言那張《路線修復(fù)圖》，紙張被用力抖動而發(fā)出嘩啦聲。

對周不言咆哮著，帶著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憤怒和一種面對修復(fù)失敗的恐懼。

“你知道修復(fù)這個絹本真跡風險有多大嗎？啊？！”

“手一哆嗦！力道偏離一絲！”

“那這絹本就全毀了！”

“到時候，你就是千古罪人，我梁某人就是幫兇！咱倆都得被釘在王文物界的恥辱柱上！一直被人嘲笑。”

“我不同意！這東西是我發(fā)現(xiàn)的，除非我死了！否則你休想拿這么珍貴的玩意去賭那一絲成功的機會！”

“您相信我！”

周不言的聲音猛地拔高，帶著一絲哭腔和不顧一切的執(zhí)拗。

“房子馬上要沒了，還要搭上六百萬的定金，這是我唯一的機會了！”

“梁爺爺！”

聲音穿透門板，就連胡同里，都聽的一清二楚。

“砰——！！！”

突然傳來一聲巨響，仿佛是拳頭或者其他什么東西用力錘擊桌面的聲音。

力道之大，震的書房門口上的灰塵簌簌往下掉。

緊接著，“哐當——！！！！”

下一秒，門被撞開了！

周不言猛地從房間里沖了出來。

臉色鐵青，青筋暴露，雙眼布滿血絲，通紅一片，胸前劇烈起伏。

他懷里死死地抱著那個牛皮紙檔案袋。

就像是護著一根最后的救命稻草。

走出書房，便徑直往門口走去。

低著頭，帶著一股“擋我者死”的氣勢，肩膀狠狠撞開擋在通往門口狹窄過道上、一個正“恰好”路過、滿臉“關(guān)切”和“驚愕”的鄰居。

將那人撞得一個趔趄，后背重重磕在墻上。

周不言頭也不回，消失在巷子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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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掌柜最近的日子相當不好過。

自從他那件“鎮(zhèn)店之寶”被周不言當場打臉，他在琉璃廠的面子就折了大半，生意較平常也冷清了不少。

拍賣會上周不言硬鋼趙鼎坤，不屈不撓的舉動，讓他心里五味雜陳。

既有點佩服那小子的硬骨頭，又暗暗嫉妒他居然能拿出襄王金印那種重器，更恐懼趙鼎坤睚眥必報的狠辣手段。

當然，更多的還是對周不言的恨，如同一只鬣狗，等待獵物精疲力盡時上去大快朵頤。

他就像一條在淺灘里掙扎的魚，急切地想要翻身，重新回到深水區(qū)。

下午，店里一個顧客都沒有，金掌柜正百無聊賴地在柜臺后面盤著兩顆油光锃亮的大核桃，心里盤算著怎么巴結(jié)上哪位新晉的“土豪”。

一個穿著普通灰色夾克、中等身材、面容模糊、丟人堆里就找不著的中年男人走進了【珍寶閣】。

這人似乎對柜臺里那些亮晶晶的玩意兒沒什么興趣，背著手，慢悠悠地在店里轉(zhuǎn)了一圈，最后在角落里一個堆放雜項（舊書、破畫筒、缺胳膊少腿的木雕等）的舊書架前停了下來，拿起一本破舊的線裝書隨意翻看著。

金掌柜起初沒在意，只當是個瞎逛的。

等那人放下書，慢悠悠晃出門去，金掌柜才晃晃悠悠走過去，想整理一下被翻亂的書架。

突然，他目光一滯——書架最底層，一個不起眼的縫隙里，似乎塞著個什么東西，黑乎乎的。

他蹲下身，手指伸進去一摳：

——一個黑色的、小巧的U盤。

他當是這位顧客不小心遺落在這的，但轉(zhuǎn)眼一想又不對。

就算掉了也是掉在地上，哪能掉在縫隙里。

就當金掌柜撿起U盤，想上前追上男子時，卻發(fā)現(xiàn)門外早已不見男子的身影。

強烈的好奇心，迫使金掌柜想知道里面裝著什么。

他做賊似的飛快左右看看，確定店里沒人，后堂伙計也在打盹，拿著U盤緩緩走向后堂。

關(guān)上門，打開電腦，插上U盤。

U盤里是一個加密的壓縮文件夾。

金掌柜這種老江湖，自然有他的灰色渠道弄到破解工具。

當壓縮文件打開后，金掌柜的眼珠子頓時瞪得溜圓！

里面是幾張高清的掃描圖片，正是那《修復(fù)路線圖》的部分關(guān)鍵頁面。

但是其中有些關(guān)鍵部位做了高斯模糊處理。

關(guān)鍵標注和線條糊成一團，還有幾張的順序似乎是被打亂。

圖上山石輪廓拆解、修復(fù)節(jié)點設(shè)計，特別是“提氣引脈”、“破鋒補意”、“蟬翼覆筋法”等標注。

其結(jié)構(gòu)嚴謹，術(shù)語專業(yè)，設(shè)想大膽，絕非外行人能偽造！

金掌柜的眼球幾乎凸出眼眶，這一張路線圖絕對是頂尖高手的心血結(jié)晶，修復(fù)頂級宋絹本的核心手法！

隨即，金掌柜心中陡然炸響！

這不正是這幾天圈子里面悄悄流傳關(guān)于“梁老走了狗屎運撿到北宋范寬的《溪山行旅圖》絹本真跡”的風聲！

再加上這兩天周不言瘋狂的走街串巷，尋找材料試圖修復(fù)的行為舉動！

聯(lián)想到拍賣會上，趙鼎坤譏諷周不言，兩人仇怨已久。

以及早就傳出周不言花費六百萬重金，預(yù)定南新華街的四合院，目前還差四千萬的余款……！

想通了，一切都想通了。

周不言看到那個絹本，想方設(shè)法想修復(fù)，從而賣出高價，解決自己的經(jīng)濟危機！

金掌柜“騰”地一下從凳子上站起來。

他呼吸急促，手指都在發(fā)抖。

翻身的機會！潑天的富貴！

將周不言和趙鼎坤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快感！就在眼前了！

圖紙的真假性及價值毋容置疑，但趙鼎坤兇名太盛。

如果直接拿給他，換取抱他的大腿？風險太大。

萬一這是個局，他第一個被碾死。

此刻，另一個念頭瘋狂鉆入腦海：周不言！

是周不言讓他顏面掃地，生意一落千丈！

這圖紙，怕是周不言翻盤的唯一希望！

一個更惡毒，更能發(fā)泄怨恨，風險更小的念頭在金掌柜腦海里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