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細如針尖，輕似牛毛，如煙似霧，淅淅瀝瀝地下著。

侯府的管事撐著柄油紙傘，輕輕推開了房門，發出“吱吖——”的長鳴。

“少爺。”

管事輕聲開口，將一盞銅燈放到了桌子旁邊，然后為男人取下架子的衣袍披掛在他的身上。

“下雨了，少爺注意身體，莫著涼咯。”管事看向桌上的紙張，上面寫著一紙訴狀，控訴府衙的張知府徇私枉法，害了陳氏一家。

男人瞅見了管事的眼神，將桌上的紙翻面覆下，低聲開口：“林叔，讓下人給我弄點吃的吧，順便把今晚的護衛叫過來。”

“哎，好嘞，少爺您稍等，老奴這就去辦。”管家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將門輕輕合上。

男人這才把訴紙翻回來，看向左下角的落款，是南州臨川府的十幾名書生聯合上書，托人送到了他這里。

“張知府嗎……我記得他背后是那位大人。”男人喃喃自語，“恐怕此事無法善了，只是不知道我如今這副殘軀是否還能為大宏發揮余熱。”

咚咚咚——

規律的敲門聲響起，打斷了男人的思緒。

門外的人開口道：“少爺，我是今晚的護衛沈橘，聽林叔說您找我？”

“進來吧。”男人稍微提高了音量。

門外很快走進了一位俊朗的男人，身形頎長若青竹拔節，一條玄色綢帶橫覆雙目。

“沈橘，把綢帶摘了吧。”男人吩咐道。

“是，少爺。”沈橘聞言解開綢帶，露出了一雙異色眼瞳。

男人將訴紙收好，然后慢慢踱步來到沈橘面前：“沈橘，自從我收留你過了多久了？”

沈橘沉默了一會兒回道：“少爺，約莫半旬了。”

“那確實有些日子了。”男人慢慢點頭，然后越過了沈橘來到了房內左側的書架上。

“當初見你落魄不堪，便予你一些幫助，未曾想你倒是給我帶來了那么多的驚喜……半旬，這半旬以來你為了護衛我盡職盡責……”

“少爺，這是小人應當做的，若無少爺收留，小人已經成了路邊的一具無名死尸。”

“善有善報？”男人呵呵一笑，然后從書架的隔間取出一個布包在手中墊了墊，“如果真是善有善報那就好了，說起來我們還沒正式認識呢，說說？”

沈橘點頭：“小人是……”

沈橘剛開了個頭就被男人抬手攔下：“我大概率是活不過今晚的了，我已經收到了風聲，張大人要派人來殺我。”

“小人定會護少爺平安！”沈橘立馬鄭重承諾，在他心里已經視眼前的男人為恩人，若不能報恩，他便愧對自己所受的恩惠了。

男人搖頭，指向一旁的椅子：“今夜你我并無主仆之分，這里也沒有第三個人。你就當……這是一個將死之人對這個世界最后的留戀吧。”

沈橘張了張口，不知怎么說。

男人看著沈橘：“我先來吧，我是橫州七伏府齊家齊北麟，字沉奉，曾任大宏刺史，后遭奸人陷害才流落南州。你呢？”

“沈橘，無字，南岳省陽城人，自幼讀書，及冠又四年畢業，因意外流落大宏。”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不是大宏人，你身上的氣質瞞不過我。”齊北麟哈哈大笑。

“少爺英明。”沈橘作揖笑道。

“你若是大宏人，這份差事我還得另謀人選，不過還好，你不是。”男人說著，將先前的訴紙拿了出來，塞進了一個信封里，“此物你拿著，交給京城的李承陽李大人，可千萬不要讓其它人看到其中內容，不然恐你會有性命之憂。”

沈橘聞言感到手中信封沉重了許多，但是并沒有拒絕，只是目光灼灼地看向齊北麟。

齊北麟拍了拍沈橘的肩膀：“今夜你我不再是主仆，而是至交好友，既然你無字，那我就厚著臉皮給你取個字，可否？”

“自然，只是少爺您不走嗎？”

齊北麟擺了擺手：“我活著，張大人心不安，此事不由你操心，你只需一會兒乘匹快馬，趁夜色離開便是，路引和錢財我都已經準備好放在馬棚的草堆里了。”

沈橘點頭，爾后單膝跪地：“求少爺賜字。”

齊北麟淡淡一笑：“好，我想想……不如……叫則易吧？沈則易，祝你此程順暢，如何？”

“則易領命。”沈擇再次鄭重開口。

“時候不早了，來不及喝壯行酒了，一路自北上往京城去罷。”齊北麟目光如炬，身姿挺拔。

沈橘將信封收好，推開門離去，從馬棚的草堆處果然找到了齊北麟留下的東西，他帶著包裹，憑著少爺的口諭，下人沒人敢阻攔沈橘，目視他從后門離開。

沈橘走后沒多久，當夜半的鑼聲響起，一伙黑衣人在管家的幫助下潛入齊府，見人就殺，很快就殺到了燈火通明的齊北麟的書房。

當這群黑衣人推開門后便發現齊北麟手握長劍，平靜地看向他們。

“東西交出來。”為首的黑衣人壓低聲音說道。

“東西就在這里，有本事就來拿吧。”說著，齊北麟看向管事，“林叔，我齊家待你不薄，為何要做那張大人的走狗？”

“少爺……他……我……”管事支支吾吾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死人哪來那么多廢話？都給我上！”

“小心，齊北麟可是當今虎榜排名第七，都當心些。”一名黑衣人說著，便帶頭殺了上去。

為首的黑衣人看向管事：“林管事，這里沒你的事了，快滾蛋，不然連你一塊殺了。”

管事連連點頭，然后著急忙慌地沖出房門，卻被蹲在門口的黑衣人一劍砍下了頭顱。

“怎么是他？我還以為是齊北麟跑出來了呢。”

“跑那么急干什么？真的是。”

“都是在為大人辦事，趕緊把尸體扔一邊，別影響我們。”

門外的黑衣人吵著，把林管事的尸體隨意地踢到一邊。

為首的黑衣人嘖了一聲，但沒有多說什么，他最討厭背叛的人，能讓林管事活著離開就是他最大的仁慈了，自己抓不到機會就是蠢。

書房里鮮血揮灑，尸體橫七八豎地倒在各處，為首的黑衣人知道自己再不出手恐怕不行了。

于是他拔劍迎上了齊北麟揮舞的劍刃，兩人交擊數合不分勝負。

“是你？虎劍仇笛，虎榜排名第四，赫赫有名了兄弟，正好讓我領教領教你是否虛有其表。”

見身份被認出，仇笛干脆不再隱藏實力，劍法大開大合，如同一頭兇猛的惡虎，打得齊北麟節節敗退。

很快，仇笛瞅準時機，挑飛了齊北麟的劍，講他一腳踢到地上。

“東西交出來，我給你個痛快。”仇笛劍指齊北麟的咽喉說道。

“呵，自己找吧！”說完，齊北麟向前一探，任由仇笛的劍穿透了喉嚨。

“什么？！”仇笛沒反應過來，只好把劍從齊北麟的尸體拔出，“真是個瘋子。”

……

另一邊，沈橘也遭到了黑衣人的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