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啥？！”宋家茂突然喊出聲，聲音剛落，窗口的剪影“唰”地滅了，像被人吹滅的燭火。

“別喊！”張語馨拽了他一把，羅盤的銅針已經歪成了圈，“它在引我們抬頭。”

可已經晚了。那甜膩的香味突然變濃，混著股鐵銹味往喉嚨里鉆。宋家茂突然定在原地，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戲樓門口，嘴角慢慢咧開個詭異的笑，那笑容根本不是他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的牙床泛著青白。

“家茂？”段雨澤碰了碰他的胳膊，他猛地轉頭，眼神已經變了，黑眼珠翻上去大半，只剩眼白對著人，聲音也尖細得像捏著嗓子：“公子，來聽我唱戲呀……”

這聲音不是宋家茂的，是戲樓里那個唱戲的女聲！

于有福嚇得往后跳了半步，后背撞在磚墻上：“他、他被纏上了！張姑娘！”

張語馨沒說話，桃木劍突然出鞘，反手就往宋家茂后頸拍去，用刀柄狠狠砸在貼符紙的地方。“啪”的一聲脆響，宋家茂像被抽走了骨頭，突然軟倒，段雨澤眼疾手快扶住他，就見他后頸的黃符已經發黑，正冒著細小的白煙。

“咳咳……”宋家茂猛地咳嗽起來，眼神慢慢清明，他茫然地看著四周，“我、我咋了？剛才好像看見個穿紅衣服的姐姐，說要給我糖吃……”

“別說話。”張語馨從包袱里摸出張新的黃符，塞進他手里，“攥緊了，別松手。”她又掏出個小布包，遞給段雨澤，“這里面是朱砂和符紙，要是我沒顧上，你就往自己眉心點一點。記住，心越靜，朱砂越有用。”

段雨澤剛接過布包，戲樓里的唱戲聲又響了。這次不在門口，在他們身后。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

于有福猛地回頭，身后只有矮樹林，晨光穿過樹葉的縫隙，在地上投出碎影，哪有半個人影？可那聲音就在耳邊，甜膩的氣音蹭著他的耳廓，像有人對著他脖子吹氣。

“別回頭！”張語馨拽住他的后領，把他往自己身邊拉，“是幻聽！它在試我們的膽！”

二樓的腳步聲又響了，這次更急，“咚咚咚”地從西頭跑到東頭，像是有人在追什么。段雨澤抬頭的瞬間，二樓窗口又映出剪影——這次不止一個，有個穿戲服的影子正被人往窗口推，掙扎著擺手，可下一秒，剪影突然消失，緊接著是“嘩啦”一聲，像有什么重物從樓上掉下來，卻沒聽見落地的聲響。

“它應該是在演當年的事……”張語馨的聲音發沉，桃木匕首的尖端在發抖，“那場火，也許不止燒死了一個人。”

宋家茂突然指著戲樓門口，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只見剛才被斬斷的紅綢，不知何時又接在了一起，正順著地面往他們腳邊爬，紅得發黑的綢面上，竟慢慢浮現出燒焦的紋路，像張人臉的輪廓。

“走！上樓！”張語馨突然喊了聲，拽著段雨澤就往門口沖，“在下面只能被它耗著，上去還有機會！”

于有福慌忙架起宋家茂跟上，剛跑到門口，那甜膩的香味突然變成了焦糊味，濃得嗆人。戲樓里漆黑一片，只有二樓的破窗透進點光，照亮了滿地的碎木片，上面纏著燒焦的布片，像人的碎衣。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

唱戲聲突然在頭頂響起，段雨澤抬頭，就見房梁上掛著個模糊的紅影，一晃就沒了。于有福腳下踢到個硬物，低頭一看，是個燒焦的頭冠，上面的珠花已經發黑，卻還在反光，活像只盯著他的眼。

“啊！”宋家茂突然叫了聲，指著自己的胳膊，“它、它爬上來了！”

他胳膊上纏著縷紅綢，正是剛才在門口看到的那縷，綢面已經貼在他皮膚上，像長了根似的往肉里鉆。張語馨揮起桃木劍就要砍，紅綢卻突然自己松開，飄到半空中，繞著他們轉了圈，“唰”地往二樓飄去。

腳步聲、唱戲聲、還有若有若無的哭腔，突然全涌了過來。

“公子，來聽戲呀～”

“救我……火……好熱……”

“你看這紅綢，配不配我的戲服？”

聲音從四面八方鉆進來，像無數只蒼蠅在耳邊嗡嗡叫，揮都揮不散。段雨澤攥緊手里的布包，朱砂的涼意從指尖傳來，可后背的冷汗還是順著衣領往下淌。

段雨澤突然攥住于有福的手腕，聲音壓得極低卻異常堅定：“都跟緊我，千萬別走散。這女鬼應該是在拆我們的陣腳，越亂越容易出事。”他指了指二樓的房間，“聲音從樓上飄下來的，我們一扇門一扇門找，不管看到什么，都別單獨碰。”

于有福忙點頭，架著還有些發懵的宋家茂：“我、我抓著家茂，絕對不松手。”張語馨握緊桃木劍走在最前，羅盤的銅針雖然還在抖，卻隱約指向二樓東側：“聲音源頭大概在那邊。”

木梯踩上去“嘎吱”作響，積灰的臺階上印著串細小的腳印，但這腳印并不是他們的，而是像雙小腳的鞋印，沾著暗紅的泥，一路往二樓東側延伸。

二樓是條狹長的走廊，兩側并排著幾扇木門，都掛著褪色的門簾，繡著的戲文圖案被蟲蛀得只剩殘線。最頭一扇門虛掩著，里面飄出那甜膩的香味，混著霉味。

“先開這扇。”張語馨用劍挑開門簾，門“吱呀”開了條縫，里面堆著半墻的戲服，水紅、月白、石青，層層疊疊像站滿了人，卻沒有聲音。于有福壯著膽子往里探了探：“沒人啊……”話音剛落，最上面那件水紅戲服突然“啪”地掉下來，蓋住了他的臉，綢面上的焦痕蹭在他鼻尖，像塊燒燙的烙鐵。

“小心！”張語馨拽開他，戲服落地的瞬間，里面滾出個紙人，臉上用胭脂畫著花旦妝，眼睛卻被燒了兩個黑窟窿。

他們退出來，又推開第二扇門。這扇門里是化妝臺，銅鏡蒙著厚厚的灰，擦開一角，里面映出的卻不是他們的影子，鏡心浮著個模糊的紅影，正對著鏡子描眉，筆尖的胭脂在鏡面上洇開，像滴正在淌的血。“哐當”一聲，銅鏡突然從臺面上滑下來，摔在地上裂成碎片，紅影跟著碎成無數片，鉆進每個碎片里。

“走！下一扇！”段雨澤拉著他們往后退，碎片里的紅影正慢慢往外爬，像要從鏡縫里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