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打擾各位,但是從現在的局面來看,還不是你說了算,華萊士先生?”景佐慢悠悠地開口了。
“你他媽又是誰?”華萊士第一次用正眼看向景佐;不是他健忘癥,而是景佐的臉部五官都做了偽裝,雖然達不到面部整容義體的效果,騙過那些只有一面之緣的家伙卻問題不大。哪怕他給這個家伙留下過“刻骨銘心”的傷痛。
“我和你一樣,都是COSPLAY游戲中負責扮演綁架者的人。現在,賴宣在我手里,所以局面我說了算。”景佐說話的時候并沒有藏身賴宣身后,而是大大方方和人質并肩而立。
“你他媽算個屁!”華萊士的風格一向是粗言穢語不離口,說完不再正眼瞧景佐,而是偏頭看向身邊的手下,“干掉他!”
“砰!”槍聲響起,不過不是華萊士的手下開的槍,而是景佐。槍聲響過,那個被華萊士注視且下達命令的手下,其防彈頭盔最薄弱的面罩位置突然炸開一片龜裂紋;而后又是“砰”的一槍,龜裂紋徹底破碎,同時從破洞里噴出一蓬血花,潑了華萊士滿頭滿臉。
“高爆彈對付重裝甲還是差了點,不知道有沒有手槍專用的穿甲彈?”景佐心里暗自琢磨,此刻他手里拿著的已經不是隨手撿來的“玉響”手槍,而是卡西迪精心制作的“藝術品”。
槍聲一響,華萊士猛打一個激靈;他反應極快,立刻矮身往手下人身后躲。“開火,都給我開火!”
更密集的槍聲響起,子彈如暴雨般向景佐站立的位置傾瀉;但景佐的身影在華萊士下命令的一剎那就不見了,同時被他“拉走”的還有荒坂賴宣和荒坂美智子這對叔侄。只有原先預備給賴宣講話的“舞臺”被槍林彈雨打得粉碎。
宴會場中短暫的平靜也被槍聲打破,原先景佐所維持的脆弱“秩序”也隨之崩塌。剛才還能被束縛在原地的賓客們終于被恐懼所壓倒,尖叫著爭先恐后往門外跑。當上百人涌動的時候,看似寬敞的大門就變得異常狹窄;踩踏不可避免地發生了,喪失于逃命人群腳下的生命或許比流彈奪走的生命還多。
景佐控制著荒坂賴宣,希里裝模作樣地“控制”著美智子,四人分別躲在兩根寬大厚重的立柱后邊。宴會廳模仿了日本古代城堡的天守閣議事廳布局,大廳左右分列著兩排表面噴涂木質紋路的立柱;實際上其主體結構都是鋼筋混泥土,承擔起大廳穹頂的承重作用。
現在,這些鋼筋混凝土成了躲避子彈的藏身地。
“看來華萊士先生根本沒打算留你的活口啊,賴宣……閣下?”要命關頭景佐依然不忘戲謔,“你到底得罪他多深啊?不止把人趕出董事會那么簡單吧?”
賴宣鐵青著臉不說話。
子彈打在立柱上,崩飛了表層無數涂料和裝飾,留下斑斑彈孔。能聽到華萊士粗豪的聲音在槍聲中大吼:“繞過去,從兩邊繞過去,干掉他們,不要活口。”
“我叔叔……和我不能死在這里,不然荒坂公司一定會跟生物技術開戰的。”荒坂美智子的聲音有些激動,她既焦急于計劃一再出現變數,又希望景佐能理解其中蘊含的巨大危機,并做出正確選擇。
不是說華萊士被逐出生物技術的董事會,事情就變成私人恩怨了。如果荒坂家的嫡系成員在那個黑胖子手下出現傷亡,荒坂公司哪怕為了維護自己的臉面和聲勢也不得不做出激烈反應。
什么個人行為,什么對當事人嚴厲處分?這種把戲只能騙騙普羅大眾,公司與公司之間運行的是另一套責任邏輯。
實際上,不止荒坂美智子知道這一點,外面那個看似囂張狂妄的華萊士同樣也很清楚這一點。他今晚公然襲擊紺碧大廈,未必不是抱著把生物技術一起拖下水的企圖。
你們都不讓我好,那我就讓大家一起過不好——這是同時針對兩家公司的復仇行動。荒坂賴宣不過是明面上的針對對象,是一切事情的導火索;事情從荒坂賴宣開始,卻不會止于荒坂賴宣一身。
荒坂美智子幾乎是現場唯一一個希望阻止兩家公司開戰的人,而她阻止戰爭的唯一希望,就是景佐能保住荒坂賴宣的命。問題是她不知道景佐能不能理解到這一層,偏偏不到最后關頭她又不想直接開口提醒,以免暴露和景佐關系。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這時候暴露關系,她既不敢,也不甘心。
“既然賴宣先生早就知道華萊士今晚會來,難道就沒有更穩妥的安排嗎?我不信。”景佐背靠立柱,不緊不慢地給自己的左輪添上子彈,“敢問一句,亞當·重錘先生在哪兒呢?不在這兒嗎?”
“他如果在這兒,華萊士還敢來嗎?你還敢來嗎?”荒坂賴宣現在抱著輸人不輸陣的心思,或者換句話說,也可以叫破罐子破摔。對于荒坂美智子的提醒他當然聽懂了,不過心里對此嗤之以鼻,認為這個侄女大概是亂了方寸,居然想尋求敵人的理解和幫助。
“那他什么時候來?”景佐追問了一句,然后抬手“砰砰砰砰”連續四槍,四聲槍響,快得幾乎凝聚成一聲。從兩邊同時冒頭的兩個武裝人員齊齊向后仰倒,全都是面罩破碎,子彈爆頭。
“九號、十八號陣亡,對方有破甲武器。”外面多了些慌亂的聲音,包抄的腳步略顯慌亂,沒有人繼續冒頭。
景佐朝外邊瞥了一眼,又開始重復換彈的動作;只不過這一次換彈的動作快了許多。拖著兩個累贅,又面臨暴雨般的彈幕,對方還穿著重甲;種種不利條件讓景佐的速度優勢難以找到發揮的時機。
荒坂賴宣咬了咬牙,決定不在這個問題上撒謊:“接到信號后從荒坂塔出發,降落在酒店天臺再下到這里,大約需要十二分鐘;前提是沒有人在半路攔截。”
“什么時候發出信號?華萊士出現,還是我出現?”
“你!”
“那不就是說還得再等三分鐘?整整十二分鐘的空窗期,你就這么不把自己的生命安全放在心上嗎?”雖然能猜到今晚的宴會是針對華萊士布的局,可要是荒坂賴宣的以身入局能做到這個份上,那景佐也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
“砰砰砰砰……”再一次四槍連發,這回擊中的是左側冒出來的兩個武裝人員;同時一枚手雷被丟向右側,當對方兩名武裝人員冒頭的瞬間,就在他們腳下轟然炸響。
爆炸的沖擊波不僅瞬間擊倒了敵人,同時裹挾著大量破片、煙塵向四周擴散;即便相隔較遠,景佐四人也落得個灰頭土臉。
“對方有手雷,后退分散,保持距離。”
華萊士氣急敗壞地大喊:“我們也用手雷!”
有人回應:“沒有了,剛才進攻中已經全部消耗。”
“那就讓天臺上的人下來。”
“他們要負責攔截……”
“去他媽的攔截,把那幾個狗娘養的干掉就能撤了,攔截個屁!”華萊士暴跳如雷。
聽著外面的吵鬧,景佐還能分心揶揄:“看來亞當·重錘抵達戰場的時間還得再晚一點。你真的一點后手都沒有?原計劃就是在宴會廳內外跟人家來一場混戰,順便把所有賓客都牽連致死?”
“死了也是生物技術的責任。”荒坂賴宣的回答極盡冷酷無情,“我在樓下預設了一個堅固的安全屋,如果不是被你……你身邊那個女人攔住,我早就躲進去了。十二分鐘?哼,就是給那黑鬼一百二十分鐘,他也休想打破安全屋的門。他要是敢殺任何一個賓客,我可以坐在安全屋里給他鼓掌喝彩。”
“噢……那確實很抱歉了……”景佐臉上全無歉意,“這就像人們常說的,計劃趕不上變化。”
有賴于內置翻譯芯片的強大功能,景佐最后那句用母語說的話,荒坂家的叔侄倆都聽懂了。
嗯,希里也聽懂了,她的入耳耳麥連接著一個更小巧、但同樣強大的外置翻譯機——羅格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