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珠寶設計室里，沈萱正專注地調整著一枚藍寶石胸針的鑲座。晨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工作臺上，寶石折射出迷人的光芒。三天前與莫秦的那頓晚餐后，她的腦海中不時浮現那個男人銳利的眼神和左眉上那道神秘的疤痕。

“沈小姐，您的花。“助理小林捧著一大束白玫瑰走進來，臉上帶著促狹的笑意，“沒有卡片，但花店說是位莫先生訂的。“

沈萱的手指微微一顫，鑷子差點夾歪寶石。她接過花束，淡雅的香氣縈繞鼻尖。白玫瑰——她最喜歡的花，但從未在公開場合提起過。莫秦是怎么知道的？

“要插起來嗎？“小林問。

沈萱點點頭，目光卻不自覺地飄向手機。要不要發消息感謝他？他們交換過名片，但主動聯系似乎又太過刻意。正當她猶豫時，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希望白玫瑰能為您的工作日增添一絲愉悅。昨晚的談話令我難忘，不知是否有幸再次邀您共進晚餐？——莫秦」

沈萱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這個男人仿佛能讀懂她的心思。她斟酌了一會兒，回復道：「謝謝您的花。今晚恐怕不行，但明天中午有空閑。」

發送后，她立刻后悔了——是不是答應得太快了？顯得太急切？但消息已經顯示已讀，很快有了回復：

「榮幸之至。中午12點，我來接您。期待相見。」

沈萱放下手機，發現小林正偷笑著看她。“怎么了？“她故作嚴肅地問。

“沒什么，就是覺得您今天氣色特別好。“小林調皮地眨眨眼，“這位莫先生一定很特別。“

特別？沈萱思索著這個詞。莫秦確實很特別——不同于她社交圈里那些浮夸的富二代或死板的商業伙伴。他沉穩內斂卻又不失鋒芒，談吐間流露出的閱歷和智慧令人著迷。更重要的是，與他相處時那種莫名的熟悉感，仿佛他們早已相識多年。

“他只是個潛在客戶。“沈萱輕聲說，更像是在提醒自己。

助理離開后，沈萱將白玫瑰插進水晶花瓶，放在工作臺一角。陽光透過花瓣，在圖紙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專注于手中的設計。明天要見林晟討論婚禮珠寶的事，今天必須完成這個設計初稿。

想到未婚夫，沈萱的手指停頓了一下。林晟對她很好，幾乎無可挑剔——英俊、成功、體貼。所有人都說她幸運，能找到這樣的歸宿。但有時候，在夜深人靜時，沈萱會問自己：你真的愛他嗎？

這個問題總是沒有答案。

“沈小姐，林先生來了。“助理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沈萱抬頭，看見林晟站在門口，??身筆挺的深灰色西裝，英俊的臉上帶著標志性的溫和微笑。他手里拿著一個精致的禮盒，緩步走來。

“打擾你工作了？“林晟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

沈萱搖搖頭：“正好需要休息一下。“她指了指禮盒，“這是什么？“

“驚喜。“林晟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條璀璨的鉆石項鏈，“從南非新到的一批原石，我親自挑選的。想著我們的婚禮上你可以戴。“

項鏈確實美輪美奐，主鉆至少有十克拉，在燈光下熠熠生輝。換成任何女人都會為這樣的禮物尖叫，但沈萱只是禮貌地微笑：“太貴重了，晟。“

“只有最好的才配得上你。“林晟將項鏈戴在她脖子上，冰涼的鉆石貼著皮膚，“對了，明天中午我約了王局長吃飯，商量新項目審批的事。你要一起來嗎？“

沈萱的心跳突然加速：“明天中午？我...我已經約了客戶。“

“什么客戶這么重要？“林晟的語氣依然溫和，但眼神變得銳利。

“一個海外投資商，對'星辰'系列很感興趣。“沈萱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上的項鏈，鉆石的棱角硌著她的手指，“可能是個大單子。“

林晟沉默了片刻，然后微笑點頭：“生意要緊。不過下次有這種事，提前告訴我好嗎？我好安排時間陪你一起。“

“嗯。“沈萱輕聲應道，心里卻涌起一絲莫名的愧疚。

林晟離開后，沈萱摘下項鏈，小心地放回盒子里。鉆石很美，但太過張揚，不符合她的風格。林晟似乎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為她挑選禮物，而不是考慮她真正喜歡什么。

這個念頭讓她有些不安。她搖搖頭，決定不再多想。畢竟，林晟對她一直很好，是她太挑剔了。

第二天中午，莫秦準時出現在設計室門口。他今天穿了一身休閑西裝，沒有打領帶，整個人看起來比上次隨意許多，卻依然魅力十足。

“今天帶你去個特別的地方。“他為沈萱拉開車門，“我朋友開的一家私房菜館，不對外營業，但廚師是以前國賓館的老師傅。“

車子駛入一條幽靜的小巷，停在一座古樸的四合院前。院子里種滿了竹子，環境清幽雅致。服務員將他們引到一個靠窗的位置，窗外是一池荷花，正值盛開時節。

“這里真美。“沈萱由衷贊嘆，“你是怎么發現這個地方的？“

“小時候經常在這附近玩。“莫秦的目光投向遠處，似乎在回憶什么，“后來出國多年，回來發現很多地方都變了，唯獨這里還保持著原來的樣子。“

沈萱好奇地看著他：“你以前住在S市？“

莫秦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嗯，住過一段時間。“他迅速轉移話題，“嘗嘗這個龍井蝦仁，是這里的招牌菜。“

午餐在愉快的氛圍中進行。莫秦比上次更加放松，談起了他在非洲看野生動物遷徙的經歷，在亞馬遜雨林探險的趣聞。沈萱聽得入迷，不時發出輕笑。她發現自己很久沒有這樣輕松自在地與人交談了。

“你未婚夫今天沒陪你？“吃到甜點時，莫秦突然問道。

沈萱的勺子停在半空：“他...有公務在身。“

“我冒昧了嗎？“莫秦敏銳地察覺到她的不自然。

“不，只是...“沈萱猶豫了一下，“我和林晟的關系有些復雜。“

莫秦靜靜地看著她，沒有追問，但那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沈萱突然有種傾訴的沖動。

“我們算是商業聯姻吧。沈氏珠寶遇到財務危機時，林晟出手相助，條件是...娶我。“她輕聲說，“他對我很好，但有時候感覺像是...交易。“

說完這些話，沈萱自己都感到驚訝。她從未對任何人袒露過這些想法，甚至對自己都不愿承認。為什么會對一個認識不到一周的陌生人敞開心扉？

莫秦的表情變得復雜，他沉默了片刻，突然問道：“如果現在有機會離開這一切，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你會去哪里？“

“威尼斯。“沈萱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母親生前最愛那里，說那里的玻璃工藝與珠寶設計有異曲同工之妙。我一直想去看看，但...“

“但什么？“

“林晟不喜歡國外，我們所有的旅行都是國內商務城市。“沈萱苦笑一下，“聽起來很可笑吧？“

莫秦搖搖頭，眼神變得柔和：“不可笑。每個人都應該有追求自己夢想的權利。“他頓了頓，“下次去威尼斯，記得試試Murano島上一家叫'Vetro'的小餐館，那里的墨魚面和提拉米蘇是全意大利最好的。“

“你去過？“

“曾經。“莫秦的目光變得遙遠，“和一個很重要的人一起。“

沈萱想問那個人是誰，但莫秦已經招手叫服務員結賬。午餐結束后，他提議去附近一家古董店看看。

“聽說老板收藏了不少歐洲古董珠寶，也許對你的設計有啟發。“

古董店隱藏在一個僻靜的庭院里，裝修古樸典雅。店主是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見到莫秦時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恢復了平靜，恭敬地稱他為“莫先生“。

沈萱被一套維多利亞時期的琺瑯首飾吸引，專心致志地研究著它的工藝。莫秦則在店里隨意瀏覽，目光落在一個老式懷表上。

“喜歡這個？“老人走過來，小心翼翼地取出懷表，“1920年代的瑞士貨，雖然不名貴，但走時精準。“

莫秦打開表蓋，里面刻著一行小字：給阿岳，永遠愛你。

他的手指微微顫抖，迅速合上表蓋：“多少錢？“

“莫先生喜歡的話，就當是小店的禮物。“老人低聲說。

“不必。“莫秦掏出一疊鈔票放在柜臺上，“這就夠了。“

沈萱走過來，好奇地看著懷表：“古董表？很特別嗎？“

“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莫秦的聲音有些沙啞。

沈萱敏銳地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但沒有多問。她拿起懷表仔細端詳，突然注意到表鏈有些磨損：“這條鏈子配不上這塊表。“她在店里環視一圈，指向一條精致的銀鏈，“那條更適合。“

老人取下銀鏈，沈萱親自為懷表換上。她的手指靈巧地操作著，偶爾碰到莫秦的手掌，觸感溫暖柔軟。

“好了。“她微笑著將懷表遞給莫秦，“現在它完美了。“

莫秦站在原地，目光在沈萱和懷表之間游移。那一刻，他幾乎要忘記自己接近她的目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臉上，勾勒出完美的輪廓。她離得那么近，近到他可以聞到她發間淡淡的茉莉香氣。

他想擁抱她，也想轉身逃離。

“謝謝。“最終，他只是接過懷表，小心翼翼地放進口袋。

離開古董店時，天色已晚。莫秦堅持送沈萱回家，一路上兩人都異常安靜。到達沈宅門口時，沈萱突然開口：“要不要進來喝杯茶？我收藏了一些不錯的普洱。“

莫秦猶豫了。進入沈宅意味著更大的風險，但也可能是獲取情報的好機會。

“那就打擾了。“他最終說道。

沈宅是一棟中西合璧的別墅，裝修典雅但不浮夸。沈萱帶他來到書房，親自泡茶。莫秦趁機觀察四周——書架上大多是藝術和珠寶類書籍，桌上擺放著幾張照片。其中一張引起了莫秦的注意：年輕的沈萱和一個中年男子的合影，背景是威尼斯。

“那是我父親，“沈萱端著茶盤走過來，“十年前在威尼斯拍的，那是他最后一次旅行。“

“他看起來很和藹。“莫秦接過茶杯。

“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沈萱的眼神黯淡下來，“可惜走得太突然。“

“生病？“

“意外。“沈萱的聲音變得很輕，“他在考察礦區的路上遇到山體滑坡...連遺體都沒找到。“

莫秦的眉頭微微皺起。他記得五年前曾聽說過一起類似的事故，但當時傳聞與林晟有關。難道沈萱不知道？

正當他想進一步詢問時，沈萱的手機響了。她看了一眼屏幕，臉色微變：“是林晟。“

莫秦識趣地站起身：“我該走了。謝謝你的茶。“

沈萱送他到門口，猶豫了一下說：“今天很愉快，謝謝你的午餐和...所有。“

“我也是。“莫秦深深看了她一眼，“晚安，沈小姐。“

“叫我沈萱吧。“她微笑著說。

“晚安，沈萱。“莫秦的聲音低沉溫柔，“做個好夢。“

回到自己的公寓，莫秦立刻取出筆記本電腦，開始搜索關于沈萱父親死亡的新聞。資料很少，只有幾篇官方報道，稱沈明遠在云南邊境考察玉石礦時遇難。但在一則舊論壇帖子里，他發現了蛛絲馬跡——有人匿名爆料稱沈明遠發現了林晟的毒品交易，因此被滅口。

莫秦陷入沉思。如果這是真的，沈萱知道嗎？她是否意識到自己將嫁給殺父仇人？

他走到窗前，望著夜色中的城市。復仇計劃進行得很順利，沈萱對他的好感顯而易見。但為什么每次見到她，那種復仇的快感就會減弱一分？為什么看到她談及父親時憂傷的眼神，胸口會隱隱作痛？

莫秦從口袋里取出那枚懷表，輕輕打開。表蓋內側的照片已經被移除，但刻字還在：給阿岳，永遠愛你。

那是母親送給父親的定情信物，如今成了他唯一的遺物。

“爸，我找到突破口了。“他低聲說，“但我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

窗外，月光被烏云遮蔽，整座城市陷入一片黑暗。就像莫秦此刻的內心，被仇恨和某種新生的情感撕扯著，找不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