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尚未落定，碎石仍在簌簌墜落。胡天青的腳步在墓室出口前微微一頓，身后那具戴著自己容貌面具的尸體倒下的畫面仍在他腦海中回蕩。那只眼睛……真的和他的一模一樣。

“別停！”楊文錦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帶著一絲急促。

王援朝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將他拽出墓室。三人跌入一條狹窄的甬道，頭頂的石塊仍在不斷塌陷，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土腥味。

“我們得快點離開這鬼地方。”王援朝喘著粗氣，握緊了工兵鏟，“剛才那具尸體……到底是誰？”

“我不知道。”胡天青低聲回答，聲音有些發顫，“但我知道一件事——我們不是第一個來這兒的人。”

“不止是‘不是第一個’。”楊文錦咬牙道，“我們可能是……他們的一部分。”

這句話讓空氣驟然凝固。

甬道盡頭隱約透出微弱的光亮，像是某種磷火。三人加快腳步，生怕背后還有什么東西追來。

然而，當他們穿過甬道，進入另一間墓室時，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們全都愣住了。

這是一間圓形墓室，四周墻壁上嵌滿了銅鏡，與先前六鏡困魂陣不同的是，這些鏡子排列成環形，中央則擺著一張木桌，桌上放著一只粗瓷飯盆，里面盛著白米飯，熱氣騰騰，仿佛剛端上來不久。

“又是陰兵宴？”王援朝皺眉，“可這地方怎么會有這么多飯盆？”

“這不是陰兵宴。”楊文錦盯著飯盆，神色凝重，“這是輪回飯盆。”

“什么意思？”胡天青問。

“我曾在一本古籍里讀到過。”楊文錦緩緩開口，“如果一個人被困在某個時空循環中，那么每一輪都會遇到相同的場景、同樣的食物。而這些食物，其實是用死者的怨念和記憶所化，吃一口，就會被卷入更深的輪回。”

王援朝看著飯盆，忽然發現米飯表面浮現出幾道牙印，像是有人已經吃過。

“媽的……”他低聲道，“這飯盆……以前有人動過。”

“不止一次。”胡天青蹲下身，仔細觀察飯盆底部，發現上面刻著幾個模糊的字跡：**1958年·科考隊殘餅。**

“這是……”楊文錦瞳孔一縮，“這不可能！我們在滇南的時候，在密道深處也見過一塊干癟的殘餅，上面同樣刻著這幾個字！”

“也就是說……”王援朝臉色蒼白，“我們走過的路，別人早就走過一遍了？”

“不只是走過。”胡天青站起身，眼神深沉，“而是無數次重復。”

他的話音剛落，飯盆里的米飯突然劇烈翻滾起來，仿佛有東西要從里面爬出來。

“快退！”楊文錦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米飯炸裂開來，一團黑霧從飯盆中升起，凝聚成一個模糊的身影。那是一個穿著中山裝的男人，臉上沒有五官，只有一張空白的臉。

“你們……終于來了。”身影發出沙啞的聲音，像是一臺老舊的錄音機。

“你是誰？”胡天青喝問。

“我是你們中的一個。”身影緩緩抬起手，指向三人，“也是你們未來的模樣。”

話音未落，身影猛然撲來，速度快得驚人！

胡天青反應極快，掏出朱砂粉灑向空中，同時擲出一枚銅錢。銅錢擊中身影胸口，爆發出一陣刺目的紅光，身影頓時扭曲掙扎，最終化作黑煙消散。

“這東西……是我們的影子？”王援朝喘著氣，額頭上全是冷汗。

“是我們的過去。”楊文錦低聲說，“或者，是我們的未來。”

她走到飯盆前，伸手摸了摸邊緣，指尖觸碰到一道凹痕。她湊近細看，發現那竟是一串指紋。

“這指紋……”她的聲音變得顫抖，“是我姑姑的。”

“你姑姑？”胡天青一怔。

“她就是那個穿嫁衣的女尸。”楊文錦咬牙道，“她在某一輪循環中死在這里，而這飯盆，就是她留下的痕跡。”

“所以……”王援朝喃喃道，“我們不是第一次逃到這里，也不是第一次面對這一切。”

“我們一直在循環。”胡天青接過話頭，眼中閃過一抹異樣的光芒，“而這一次，我們必須打破它。”

就在這時，墓室四周的銅鏡開始發出嗡鳴聲，鏡面泛起漣漪般的波紋，緊接著，一個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鏡中。

那些身影穿著不同的年代服飾，有的是五十年代的軍裝，有的是七十年代的的確良襯衫，甚至還有現代沖鋒衣的年輕人。

他們全都戴著青銅面具，面具輪廓與三人的臉完全一致。

“我們……真的是他們的一部分。”王援朝喃喃道。

“不。”胡天青搖頭，目光堅定，“我們只是他們的復制品，但他們不是我們。”

“那我們要怎么做？”楊文錦問。

“找到源頭。”胡天青環視四周，最終目光落在墓室正中央的一面大銅鏡上。那面鏡子比其他鏡子都要大，鏡框上刻著一行小字：

**“歸墟之門，唯有真我可破。”**

“歸墟？”楊文錦心頭一震，“這是南海海眼的傳說……難道這里才是真正的歸墟入口？”

“不管是不是。”胡天青上前一步，手指輕撫鏡面，“我們都得試試。”

他取出羅盤，對準鏡面中心，輕輕一按。

鏡面瞬間裂開蛛網狀的紋路，一道幽藍色的光柱從中射出，直沖天際。

整個墓室開始震動，地面龜裂，銅鏡紛紛炸裂，碎片如雨飛濺。

“快走！”王援朝拉著楊文錦往后退。

胡天青卻站在原地，注視著那道光柱，眼神復雜。

就在他準備邁步之際，光柱中浮現出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身穿明代官服的男子，面容清瘦，眼神凌厲。他的臉，赫然與胡天青一模一樣。

“終于等到你了。”男子開口，聲音低沉而威嚴，“你的血脈，終于回來了。”

“你是誰？”胡天青脫口而出。

“我是……”男子嘴角浮現一抹冷笑，“你的祖先。”

話音落下，光柱轟然炸裂，一股強大的吸力將胡天青整個人吸入其中。

“胡天青！”楊文錦驚叫。

她伸手去抓，卻只抓住一片破碎的衣角。

王援朝沖上前，想要追進光柱，卻被突如其來的氣浪掀翻在地。

等他們再次抬頭時，光柱已消失不見，墓室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那面碎裂的大銅鏡，映照出空無一人的墓室。

而鏡中，胡天青的倒影，依舊靜靜地站著，嘴角掛著一抹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