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燭的指腹抵在冰涼的玻璃上，霓虹燈將他的倒影與下方的血腥狂歡重疊在一起。

包間內彌漫的血腥味被通風系統迅速抽走，取而代之的是斗獸場飄來的金屬腥氣。

謝燭將染血的帷幕撫平，轉頭看向單向玻璃外沸騰的觀眾席。

迷亂如血的霓虹下，是一張張扭曲的人臉。

就像腐爛的果實般擠在一起。

歡呼的，嘶吼的，蠕動的，腫脹的，猙獰的，癲狂的。

人臉，人臉，人臉，人臉，人臉，人臉，人臉，人臉，人臉，人臉，人臉，人臉，人臉，人臉，，人臉，人臉，亾臉、仌臉、仒臉、仚臉、仜臉、仠臉、仢臉、仦臉、仧臉、仩臉、仫臉、仭臉，亾臉、臉、?臉、尸臉、仌臉、奻臉、囚臉、臉、?臉、赤臉、仜臉、姦臉?靣，?靣，?脃……

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

謝燭目光沉靜，不由得嘴角微微抽動，面露微笑。

某種非常恐怖的東西似乎正在他身體里醞釀。

“喂……”

阿汐察覺出謝燭的不對勁。

“嗯？”

謝燭轉過頭，兩人對視了一眼。

“怎么了？”

謝燭輕聲問，聲音溫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沒事。”

阿汐愣了下，她發現謝燭目光無比平靜，沒有絲毫失控跡象。

“哦”

謝燭突然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用手指敲了敲單向玻璃。

“我們下去吧，電漿現在肯定在哪個黑診所里哀嚎呢，我們去把他揪出來，完成任務。”

“好。”

三人離開包間，穿過暗紅的走廊，沿著來時候的階梯向下走去。

此時斗獸場也漸漸迎來高潮。

全息廣告屏在刺耳的電子音中瘋狂跳動，鮮紅的賠率數字如巖漿般流淌閃爍。

人群躁動，聲浪如潮，到處都是汗液、金屬與血腥的渾濁氣味。

“讓讓！冠軍要出場了！”

幾個角斗士打扮的賽博暴徒粗暴地推搡著人群，簇擁著一頭龐然巨物緩緩前行。

那是個被改造得近乎非人的怪物——

兩米多高的身軀覆蓋著厚重的鈦合金裝甲，脊椎延伸出兩對猙獰的鋸齒劍翼。

他的頭部全部嵌在裝甲里，僅剩半張臉暴露在外。

最駭人的是他的右臂——

那不是常規的義體，而是一整條移植的異種生物肢體，上面布滿幽藍鱗片與倒刺，指尖如鉤爪般微微蠕動，仍殘留著遠古掠食者的嗜血本能。

“絞肉機！絞肉機！絞肉機！”

觀眾席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的瘋狂嘶吼，全息屏上的名字瘋狂閃爍——

“絞肉機707”。

就在此刻，謝燭三人與這頭怪物擦肩而過。

絞肉機的頭盔微微偏轉，碩大的電子眼如掃描儀般掠過他們。

謝燭似有所覺，驀然回首。

兩人的目光在剎那間相撞。

謝燭并未在意，只是漠然轉身，準備隨著同伴隱入人群。

“等等！”

他突然站住，再次緩緩回頭。

——他想起來了。

多年前，他被逼著去鬼市打黑拳，第一場就被打斷了全部肋骨。

當時的對手，好像也叫“絞肉機707”啊。

那個夜晚，潮濕的地下拳場，鐵籠外的賭徒們尖叫著下注。

而籠內的“絞肉機”戴著簡陋的呼吸面罩，右臂還只是普通的機械義體。

謝燭望著他，嘴角緩緩勾起一個禮貌的微笑。

——那一瞬，這個所向披靡的殺戮機器，竟微不可察地后退了半步。

謝燭沒有繼續停留，他快速的轉身，跟著阿汐和張奧一起穿插進沸騰的人潮中。

拐過兩個轉角后，他們閃身躲進一處被霓虹廣告牌照亮的陰影角落。

“大家分頭行動！”

謝燭低聲說道。

“發現目標立刻呼叫。”

阿汐點頭，身形一晃便融入了右側通道的人群中，像一個無聲的幽靈。

“好！我去那邊。”

張奧轉身活動了下手指關節，快步朝左側的器械區走去。

謝燭獨自向前，走向一片光怪陸離的店鋪。

前方是一排超夢體驗館。

門口的全息投影不斷變幻著扭曲著：

時而化作妖艷的舞女，時而變成猙獰的惡魔，失真的人聲循環播放著“真實100%”“意識釋放”等宣傳語。

幾個顧客癱在店門口的神經接入椅上，太陽穴貼著電極片，嘴角無意識地抽動——

他們的正沉溺在超夢編織的虛擬幻境中。

穿過超夢店，是一間煙霧繚繞的地下賭坊，骯臟的自動賭桌旁圍滿了賭徒。

他們的義眼因過度興奮而充血，機械手指瘋狂敲擊著下注按鈕。

謝燭皺眉加快腳步。

拐過一條堆滿醫療廢料的鐵棚后，他終于找到了目標——

眼前那扇銹跡斑斑的金屬門上，用熒光涂料潦草地畫著一個扭曲的倒十字標志。

植入體黑診所。

生銹的金屬門虛掩著，門縫里滲出罕有的白色燈光。

謝燭無聲地推開門，濃重的消毒劑和腐敗血肉的氣味撲面而來。

診所內光線昏暗，只有一臺老舊的醫療燈懸在中央的工作床上方，投下慘白的光圈。

在那張沾滿可疑污漬的工作床上，電漿正仰面躺著，看起來已經被麻醉過了。

和資料里一樣——

他左半邊身體覆蓋著猩紅的機械義體，呈現出拋光皮革的質感，腰部纏繞著帶倒刺的合金鎖鏈，用鉻合金鉚釘固定著。

右臉殘留的人類皮膚被植入發光刺青，那是支配圖騰——

穿刺玫瑰。

“找到了。”

謝燭對著通訊器輕聲說，左輪手槍從袖口滑入掌心。

義體醫生背對著門口，在另一旁的工作臺準備手術器械。

謝燭的槍口無聲地抵上了他的后頸，冰冷的金屬觸感讓醫生的身體瞬間僵硬。

“別出聲。”

謝燭的聲音比槍管溫柔多了。

他隨手抓起旁邊的麻醉劑注射器丟給醫生。

“別逼我動手。”

醫生立即心領神會，抓起注射器，朝著自己的頭狠狠砸去。

梆的一下暈了過去。

不是……

謝燭愣了下，心說麻醉劑給你，你就這么用是嗎？

等等。

不會這才是麻醉劑的正確用法吧。

謝燭晃了晃頭，把那些奇怪的想法暫時拋諸腦后。

謝燭的目光轉向工作床，電漿的機械義體正在發出細微的嗡鳴，旁邊的監視器顯示著他的心跳頻率。

謝燭從他腰間取下電擊棍，手指一撥，調整到最大功率。

他輕巧地繞到手術臺側面，將電擊棍猛地插在了他微張的嘴里。

“起床了，人渣。”

剎那間，刺眼的藍光從電漿的七竅中迸射而出，照亮了整個昏暗的手術室。

他的機械義體爆出一連串電火花，猩紅的裝甲板劇烈震顫。

保留人類特征的半邊臉扭曲成一個痛苦的表情，肌肉不受控制地痙攣著。

不到五秒鐘，他的身體就癱軟在手術臺上，不時地抽搐著幾下，證明自己還沒死透。

謝燭俯下身，冷靜地注視著電漿擴散的瞳孔，確認他已經完全醒來。

他抬手揮了揮，驅散空氣中刺鼻的烤肉焦糊味。

“目標已控制。”

他對著通訊器低聲說道。

“大家過來吧。”

說完這句話，謝燭的手指在輸液泵的控制面板上輕點，將麻醉劑流速調至臨界值。

監護儀上的心電圖立即變得尖銳起來。

“現在你應該處于一個很有趣的狀態。”

謝燭從器械盤里拿起一柄手術刀，刀尖輕輕抵住電漿的脖子，緩緩上挑。

“能感受到一切，卻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謝燭手中的手術刀突然調轉方向，刀尖精準地扎進電漿臉上的支配圖騰。

此時癱坐在手術臺下的義體醫生縮了縮脖子，他本來已經昏迷，結果剛剛被電擊牽連到，又醒了過來。

他看著謝燭背對著自己，正慢條斯理地調試著手術臺的角度。

動作熟練的就像一個實習生。

而當臺面傾斜到45度時，電漿的眼睛剛好和對上了。

他的瞳孔劇烈收縮，卻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出聲。

這個角度讓他能清晰地看見謝燭的每一個動作，以及欣賞到電漿的所有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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