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燭和李昂離開盧休司的莊園時已經是凌晨。

此時的城市已經沉睡。

李昂坐在駕駛位上，望著窗外飛速后退的高樓，忽然眼角一動，一抹壞笑浮起。

“不帶你回家了。”

李昂突然轉動方向盤。

“哦。”

“直接去小薇那兒吧。”

“嗯？”

謝燭猛地坐直身體：

“隊長，太晚了，這不合適吧？”

“合適，正合適”

李昂呵呵笑了一聲，左手隨意地搭在車窗邊沿，通過后視鏡觀賞著謝燭的慌張。

作為特搜科這樣的機構，每個成員的住址都是有存檔的。

導航很快校正了目的地。

幾分鐘后。

浮空車緩緩駛入小薇家的小區，崗亭的智能識別系統亮起紅燈。

這里的小區沒有聘用保安大哥和守夜大爺，而是高薪聘請了安保團隊，一個身材魁梧的守衛從崗亭里走了出來，雨衣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張臉。

他本來正在打瞌睡，被李昂他們吵醒后，憋了一肚子起床氣。

“私人住宅區，非請勿入。”

守衛的聲音透過雨幕傳來，帶著濃重的怨氣。

夜色下，他沒能認出這輛復古車的造價，只覺得車型很老。

李昂降下車窗，雨水立刻濺進來幾滴。

“拜訪朋友。”

他簡短地說。

守衛看了看李昂，突然嗤笑一聲。

“這個小區應該沒你的朋友？”

他的植入義眼掃了掃浮空車古老的外殼，沒有發現任何端倪。

“我的同事住在……叫白小薇。”

李昂也沒有惱怒，認真解釋道，雨水順著他的鬢角滑到下巴。

“就你們？”

守衛的機械義肢敲了敲車門，發出沉悶的響聲。

“我在這三年了，稽查總署的車哪個不是最新款磁浮，你們這破車連車載AI都沒有吧？”

謝燭忍住沒插嘴，他總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并且有所期待。

“要是你們真認識白小姐。”

守衛指著崗亭旁三米高的景觀松。

“我就把那棵樹啃了。”

謝燭心想，說來就來。

對講機突然沙沙作響，傳來小薇帶著睡意的聲音：

“快放行，那是我們隊長。”

守衛的金屬下巴咔嗒一聲掉下來半截。

他對守衛眨了眨眼：

“針葉多的部位，記得用水煮一煮，比較好消化。”

李昂慢條斯理地搖上車窗，心想自己這車確實夠復古的，現在的小朋友都沒見過用搖的車窗吧。

浮空車無聲滑入雨幕時，后視鏡里還能看見守衛正手忙腳亂地托著自己脫臼的機械下頜。

“到了。”

李昂把車停在樓下，轉頭看著自家隊員局促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

“謝燭啊，我只能幫你到這里了。”

他故意拉長聲調。

“不用謝了啊。”

不大一會，公寓電梯門打開，穿著卡通睡衣的小薇揉著惺忪睡眼，抱著個毛絨熊玩偶走了出來。

看到謝燭她先是一愣，揉了揉眼睛后，睡意頓時消散了大半。

“你這是？”

“臨時，臨時任務。”

謝燭硬著頭皮解釋，余光瞥見李昂在車里對他比了個大拇指。

這就是男人之間的義氣。

電梯門緩緩關閉的瞬間，李昂哼著小調調轉車頭。

他打開車載音響，夜曲伴隨著雨聲在車廂內緩緩流淌。

李昂想著謝燭強裝鎮定地被小薇拉著上樓的模樣，不由得哈哈大笑。

笑聲中，他恍惚間記起來多年前的自己。

“年輕真好啊……”

他感慨著發動引擎，尾燈在雨幕中劃出兩道紅色的軌跡，消失在天際里。

……

翌日清晨，稽查總署大樓前。

謝燭和小薇頂著碩大的黑眼圈走了過來，本來作為外圍特勤不需要像小薇一樣每天打開坐班，但是今天隊長安排他“轉正”。

那就沒得懶覺睡了。

這不是謝燭第一次來這里。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眼前這座被鐵黑色玻璃幕墻包裹的大廈。

在周圍淡雅的各式樓群中，它顯得格外突兀，像一塊冰冷的黑色鐵碑，矗立在城市的中心。

這大概是一種力量的彰顯吧，謝燭想。

很快，他跟著小薇走進大樓。

進入大廳，謝燭的腳步不自覺地放慢了些。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香水味，混合著電子設備的氣息，還有鞋跟敲擊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好聽的“噠噠”聲。

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掃過那些文職專員們，心想如果沒來到這個世界，算時間，自己現在應該也在這樣的寫字樓工作吧。

小薇領著謝燭來到電梯前，剛好有一部電梯下來，停在了這一層。

電梯門緩緩打開，一群人魚貫而出。

“隊長，451號線人報告，他發現了溪谷區有人倒賣紙制書籍，都會區有人自然分娩，請立即派人去回收銷毀。”

一個有著紅色義眼的年輕人，跟在中年男子身后沖出電梯，與他們擦肩而過。

謝燭側過頭看了過去。

“管控部的。”

白小薇隨口說道。

“回收銷毀違禁品的部門，活的，死的都管。”

謝燭愣了一下，沒敢多說話。

兩人隨后進入電梯，隨著一路上升，謝燭可以透過鐵黑色的玻璃幕墻，俯瞰整個都會區的景象，這里和他公寓所在溪谷區完全不同。

遠處高樓林立，車流如織，霓虹燈也依舊閃爍，仿佛一座永不停歇的機器。

而溪谷區則安靜得多，除了那些超級公寓，就只有一些低矮的廠房建筑。

“叮”的一聲，電梯停在了第十三層。

電梯門打開的瞬間，視野一下子開闊起來，整層樓是一間辦公大廳，數以百計的女孩坐在隔間里，一邊接聽電話一邊在全息屏幕上搜索。

“這些都是總署的接線員，對于購買了意外創傷保險的客戶而言，熱線電話是24小時通暢的。”

穿過接線中心，沿著電梯上行。

“之前也沒好好帶你逛一下。”

小薇有些歉意，不過這事也不怪她，外圍成員的定位一直就是炮灰，耗材，誰會真的拿你當回事。

也就是謝燭，靠著自己一刀一槍從尸山血海中殺出來了，這才令李昂青眼有加，但就是這樣，今天簽得也還是勞務合同。

“我們在21，22，23層都有辦公室，上面是是搜查三科的，下面是搜查一科的，目前就我們科管使徒和超自然案件。”

小薇變身小導游，一邊帶著謝燭瞎轉，一邊解釋著。

電梯停在二十二層，兩人走了出來。

小薇看到走廊旁邊有咖啡機和紙杯，他順手給謝燭接了一杯，自己接了一杯。

“所以我們特別搜查科也可以叫搜查二科，或者特別搜查二科。”

“嗯。”

謝燭點頭稱是。

小薇接過后，抿了一口繼續說道：

“當然，大家都懶，直接就特二科，特別二科這么叫了。”

噗——

聽到這個名字謝燭一個沒忍住，剛喝到嘴里的咖啡噴了出來，一點沒糟蹋全噴小薇臉上和胸口上。

特二，特別二……

謝燭沒想到在這里能遇見家鄉梗，雖然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懂，但他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笑出了眼淚。

畢竟，這是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才懂的笑話啊。

“謝小豬！”

小薇叉腰，面露嗔嬌。

他這才回過神來，看著小薇一臉液體，謝燭急忙伸手去幫她擦拭臉上的咖啡。

擦了幾下，他轉念一想，雖然兩人很熟了，但是在辦公室，就那么碰觸臉上的話，也不太合適。

于是轉而幫她擦其它地方的，不得不說，在謝燭的直來直去思維里，這是很合理的，尤其是滿腦子都是家鄉破哏勾起的回憶時候。

“謝小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