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混蛋,盧克會想到很多人。
即使不考慮他在加入APD之后審訊過的那些兇手,在他成長的過程中,以及在老杰夫的心理健康診所里,他都遇到過數不清的,可以被稱為混蛋的人。
而基里安·貝爾無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比同級的學生要晚一歲入學,因此身高和體重都比其他的孩子更有優勢一些。
盧克第一次見到他,是在七年級的地理課上。
那時候的盧克,剛剛結束了外祖父的葬禮,跟隨著老托德夫人來到阿卡姆市定居。
在小盧克出色地完成了課堂提問后,坐在他身后的基里安·貝爾大肆嘲笑了他的豆芽菜身材與佛蒙特州口音,在盧克出言反駁后,更是聲稱自己會在下課之后,把他的腦袋摁進男廁所的小便池里。
他沒有想到的是,從小在農場里長大的盧克擁有一雙很硬的拳頭,因此,在那一天里,并沒有人的腦袋與小便池發生親密接觸。
頂著一雙黑眼圈的基里安·貝爾在放學之后,并沒有向家長報告自己在學校里的行為,盧克也并沒有因為這件事情受到任何的懲罰。
在那一次的失敗之后,他不再敢來主動招惹盧克,卻盯上了學校里其他的孩子。
就像是成年人會失去關于永無島與彼得·潘的回憶一樣,他們也無法想象,一個涉世未深的孩子的惡意,能強大到什么地步。
盧克曾經多次在午餐時間與放學后,見到基里安·貝爾和他的小團體用各種手段欺負其他的孩子,有時候他會上前阻止,有時候不會。
基里安·貝爾是個聰明的小混球,被他欺負的那些孩子,從來都不會在肉眼可見的地方留下傷痕,在他的威懾下,也沒有人有勇氣將自己被霸凌的事告訴老師和家長。
而這些看不見的傷痕,是會累積的。
第一學期結束前,盧克在新學校里認識的第一個朋友,杰米·勞倫斯,在學校的化學實驗室里自殺未遂。
杰米是個溫和的男孩,在盧克剛轉入阿卡姆市的學校時,并沒有什么朋友,他是第一個向盧克遞來橄欖枝的人。
但也正是這種待人友善的性格,才讓他成為了基里安·貝爾的眼中釘。
特殊受害者科的警察很快介入了調查,他們在杰米的身體上發現了許多被毆打的痕跡。
起初,他們認為這是家庭暴力的結果,但很快,在包括盧克在內的幾名同學的指認下,基里安·貝爾的霸凌行為被公之于眾。
可憐的杰米在第一學期后轉學離開了阿卡姆市,除了幫助過他幾次的盧克之外,那座學校里沒有人能再和他取得聯系。
而罪魁禍首基里安·貝爾,得到的懲罰只有圣誕假期期間的禁足,以及在校長辦公室里虛情假意的道歉。
是啊,那又能怎么樣呢,他和杰米一樣,處在《未成年人法庭法案》的保護之下。
或許是出于12歲男孩特有的義憤填膺,又或者是對自己沒有幫得上杰米·勞倫斯的愧疚,盧克在假期里,擬定了一個小小的計劃。
在那之后,他成為了一只琴鳥。
……
病房里的盧克結束了自己的敘述。
他并沒有在敘述中提及自己的模仿能力,只是用一句簡單的話將其帶了過去:“總之……在那之后,我對基里安·貝爾展開了對等的報復。”
“他在8年級開學后沒幾天就退學了,而我為自己贏得了整整5年的兒童心理健康輔導,以及一位碩士生導師。”
利德·格雷高級探員從鼻子里噴出了一股不屑的氣流:“杰夫·蘭道爾。”
盧克撇了撇嘴。
老杰夫確實是一個毀譽參半的壞家伙,但盧克從不否認他對自己的幫助,更不會和第一次見面的NCIS探員抱怨自己的導師。
病床前的格雷探員轉過了頭,壓低聲音對站在他身后的探員說了些什么,那人便轉過身子,離開了病房。
盧克望向他手中緊握著的手機,猜測出格雷探員大概已經對基里安·貝爾,又或者是塞巴斯蒂安·戴維森的身份,有了一定的猜測。
果然,在房間陷入了一小段時間的沉默之后,那名探員回到了屋內。
格雷探員對他點了點頭,示意可以把相關的信息透露給盧克。
那名探員——盧克終于看清了他工牌上的名字,彼得·帕爾森——有些沉重地開口道:“我聯系了在FBI的朋友,她幫我查到了基里安·貝爾這個名字,他屬于FBI的聯邦證人保護計劃。”
病床上的盧克向后仰了仰頭,以此表現自己的心情。
左肩上的傷口跟隨著他的動作,傳來了一陣有些不合時宜的疼痛。
彼得·帕爾森探員并沒有顧及盧克的表現,只是繼續面向自己的上司,繼續道:“基里安·貝爾的母親瑪麗,曾經是一名脫衣舞女,她的情人,正是當時翡翠區最著名的黑幫頭目,亞爾·布拉德。”
盧克知道這個人,在他剛到達阿卡姆市的時候,外祖母曾經用這個名字來嚇唬他,讓他在萬圣節的晚上,不要玩得太晚,否則就會被亞爾·布拉德抓走,消失在翡翠區的深處。
在亞爾·布拉德被警方抓捕,并判處無期徒刑之后,這個名字又被換成了馬利克·科曼。
來自NCIS的彼得·帕爾森探員看起來并不清楚阿卡姆市地下世界之王的更迭,他只是平靜地繼續著自己的敘述。
“在2003年,FBI的高級探員成功說服了瑪麗·貝爾,她協助警方完成了對亞爾·布拉德的抓捕,而她和她的兒子則加入了證人保護計劃,獲得了新的名字、社會安全號碼、位于亞利桑那州一座小鎮的新房子。”
“他們甚至撤銷了基里安·貝爾的兒童犯罪記錄,并為瑪麗提供了一份小鎮郵局郵件分揀員的工作。”
“瑪麗·貝爾女士在八年后去世,那套房子也被FBI收回,在那之后,他們不再對已經成年的基里安·貝爾進行跟蹤保護,但依然對他的賬戶和個人信息進行了屏蔽處理。”
“再之后,則是加入海軍、退伍、入獄、出獄,以及失蹤。”
格雷探員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如果我們能早點發現他在FBI的保護之下,現在恐怕已經抓到他了。”
比他更加無奈的,是盧克本人。
他轉頭望向了自己肩膀上的繃帶,發出了一聲嘆息:“真是個記仇的混蛋……”
“就連受了傷的杰米,都已經從當年的事里走了出來,他卻還像是個13歲的男孩一樣,斤斤計較。”
“我只不過是,小小地嚇唬了他一下……”
他的聲音漸漸漸弱了,顯然,這樣的話,連他自己都無法說服。
盧克現在只能希望,自己在那半年的報復中,留給基里安·貝爾的心理陰影足夠深重,足夠到讓他在下一次的襲擊中,依然手抖,射偏下一發子彈。
但……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