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沙灘區域，下午三點多的光景，游艇在一片風平浪靜的海域停泊。

放眼環望，廣袤的大海一望無際，沒有任何參照物，像是無人區。

這是下一個游玩項目，海上游樂場。

摩托艇就位。

水上滑梯正在充氣。

香蕉船和各色救生圈，星星點點散布在游艇周圍。

“哦豁！”

一聲怪叫，王澤從四層的甲板上，一躍而下，戴著護目鏡，只穿一條泳褲，在蔚藍中砸起水花。

是……很暢快的感覺。

雖然微疼。

這個高度，已經堪比十米跳臺，站在上面往下看，和跳樓沒什么區別。

“下來啊！”

“我jump，你們也jump??！”

抹了把臉上的水，王澤笑容燦爛的慫恿。

甲板上。

陸瑾瑜嘴唇輕抿，有點緊張，不由轉頭看向高婧。

不過讓她意外的是，高婧沒說什么，卻是朝前邁出一步，儼然視死如歸，直挺挺墜落。

砰！

落入水中。

當再次浮出水面時，他倆已經在水中，緊緊抱在一起。

陸瑾瑜：……

仿佛，她，竟然比我更有勇氣？

咬咬牙，再次看向水面，腦海甚至冒出幾分微微的暈眩，心頭浮現出一個很有趣的話題——我和她同時掉進水里，你先救哪個？另外一個就必須死！

嘖。

作。

這太作了。

但，屬實有點想問。

直到王澤和高婧，重新爬上甲板，陸瑾瑜依舊沒有跳，只是坐在邊緣，輕輕晃悠著雙腿，優雅而愜意。

“你怎么不跳?。吭囋嚶铩！?

王澤笑問。

“你們表演泰坦尼克號，我下去干嘛？那不打擾了嗎？”

她眨眨眼睛，嬌嗔笑道。

心中憋著的郁氣，通過這一路上，一次次的嘲諷，調侃，戲謔，像是釘子扎過的輪胎，一點點發泄出來。

“呸，什么烏鴉嘴，船上別說這種話?！?

“走啊，跳！”

“我抱著你！”

王澤朝她走去，伸手，陸瑾瑜猶豫一下，還是選擇被他拽起，肩并肩，手拉手，站在甲板上。

“婧婧你也來?。　?

“來！要跳一起跳！”

王澤這時朝高婧回頭笑道。

經歷過沙灘上那件事，此時的關系，至少形成一種表面上的和諧，雖然心頭肯定依舊暗流涌動。

但沒關系，這已經是朝著好的趨勢走了。

人，總是很能適應環境，以及自我合理化。

高婧猶豫著，踟躕向前。

“三，二，一！”

“走你！”

王澤一左一右拉著兩人的手，直勾勾跳入海面，巨大的白浪隨之砸出。

蔚藍的水下，透過護目鏡，王澤仿佛看到兩條美人魚。

這畫面當真格外綺麗，可惜沒有相機，無法拍下來。

“哥哥，我們兩個同時掉進水里，你先救誰？”

陸瑾瑜笑靨如花的喊道。

陽光灑在她臉上，幾顆晶瑩的水珠格外剔透。

“我也跳唄，一起死！”

“都喂了鯊魚，消化變成大糞，徹底無法分開?！?

“主打就是一個難舍難分！”

陸瑾瑜：……

高婧嘴角卻不禁綻放，問題是有點老掉牙，不過答案是全新版本，澤哥骨子里，透露著一種無懼死亡且解構一切的姿態，這賦予他格外的瀟灑和從容。

從基因的層面而言，男人都是博愛的生物，傾向于四處散播自己的種子。

從歷史和法律的層面而言，文明為他們套上專一的枷鎖。

但，這樣一個時代，這樣的枷鎖，對于他這樣的人而言，不過是一紙空文。

高婧感覺，自己的心態，開始生出變化了。

享受當下快樂至上的價值觀，雖然讓人隱隱覺得似乎有哪里不對，是對這么多年教育生涯的顛覆，但，當真仿佛有癮，有毒，讓人沉淪其中，無法自拔。

……

從自由跳水，到水上滑梯，再到摩托艇，香蕉船……

快樂就在于時刻落水的恐懼和期待，像是曖昧，既期待那個時刻來臨，又希望它不要亂來。

不過在這場游戲中，三人玩的不亦樂乎。

大海仿佛可以包容一切，包括自私的基因，和文明的教化。

一個游艇寶貝，騎著摩托艇，后面拖著一條香蕉船。

其實就是個大號的塑膠棒，兩頭有把手，這個游戲的樂趣，就在于水上漂移，然后看誰先掉下去。

香蕉船上，王澤坐在中間，前面摟著高婧，后面自己的腰，被陸瑾瑜抱著，像是一塊夾心餅干。

風馳電掣中，尖叫聲和歡笑聲，擾亂大海的靜謐，在風中飄出去很遠。

直到……

體力徹底耗盡。

傍晚將近，水天都被黃昏落日浸染，變成一片巨大的晚霞。

船艙內，廚師準備好海鮮大餐。

沒什么精致的擺盤，全是海上的特產，主打一個原汁原味。

“咱們，喝點酒唄，驅驅寒?！?

王澤主動提議。

酒精是個好東西，讓人容易放下心防，做出些放飛自我的事情。

這個念頭，不是現在才起心動念的。

在上船時便已浮現心頭，只是比較難以做出決定。

雖然覺得，這事兒似乎顯得很low，但未嘗不是最簡單粗暴且有效的解決方式。

喝酒好啊。

得喝酒！

喝！

……

第二天下午，游艇在落日黃昏前平安返航。

在接待中心辦完手續，三人上車。

王澤穩穩當當握著方向盤，朝市區駛去。

相比起來時的氣氛，此刻車廂內的氛圍，有種莫名的平靜。

后勁兒有點大。

需要緩緩。

反正直到現在，都不是很能緩得過來。

王澤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

這個時候，語言挺無力的。

早已發生的事情，無須用任何語言來描述，甚至連追憶，都仿佛變成一件不體面的事情。

“哈哈……”

開著車，王澤嘴角莫名上揚，發出夢囈般的笑聲。

陸瑾瑜瞪了他一眼，轉過頭去，臉色微紅，卻沒問他在笑什么。

后排。

高婧深吸口氣。

像是一場夢。

而眼下，夢依舊沒醒，清醒夢。

很難說，是美夢，還是噩夢。

但，這兩天的出海，的確，自己的三觀，心智，命運，儼然都被劇烈的改變了，脫離人生慣性的航道，駛向一片白霧茫茫的未知。

時間，命運，人生……

上帝，佛祖，菩薩……

它給了你什么？

又會拿走你什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