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塵囂礪劍心
- 函夏仙途
- 玉簡青霄
- 4516字
- 2025-07-21 06:25:24
星槎在無垠的虛空中無聲滑行,舷窗外是永恒流淌的星河,璀璨而冰冷。船體內部,隔絕了宇宙的真空與輻射,只有引擎核心低沉的嗡鳴,如同星辰的心跳。王鑫盤膝坐在靜室中央,雙臂的繃帶早已解開,露出新生皮膚下隱隱透出的金屬光澤——那是星紋玄鐵與寂滅劍意共同淬煉的痕跡。他雙目緊閉,玄黑劍意在經脈中奔流不息,如同一條冰冷深邃的暗河,反復沖刷、滌蕩著因強行施展“寂滅星爆”和硬撼金丹巨蟒而留下的細微暗傷。每一次沖刷,都帶來細微的刺痛,卻也伴隨著經脈壁壘的拓寬與劍意本身的凝練、沉淀。
他的意識沉入丹田氣海。那方被寂滅劍意浸染的空間,中心懸浮著一柄模糊的玄黑劍影,正是他道基的核心。此刻,劍影周圍,點點星芒如同塵埃般匯聚、旋轉,那是星淚湖底熔爐散逸的精純星力,被他以寂滅劍意強行吸納、煉化。星芒融入劍影,并未改變其玄黑本質,卻讓那抹寂滅之意多了一絲星辰的浩瀚與堅韌。筑基三層的壁壘,在這雙重力量的打磨下,早已薄如蟬翼。
靜室另一側,青蘅懸浮于離地三尺的空中,四翼虛影完全舒展,青金色的翎羽流淌著靜謐的星輝。她眉心的星云棋盤虛影清晰可見,點點星位明滅,如同宇宙在呼吸。冷月仙子賜予的“星衍術”筑基篇后續綱要化作涓涓細流,融入她的識海。空間之力不再像沉星域時那般鋒芒畢露,而是變得內斂、圓融,如同無形的蛛網,無聲無息地鋪滿整個靜室,撫平著空間本身的細微褶皺,也溫養著她因強行施展空間放逐和折疊而近乎枯竭的本源。每一次呼吸,都引動周圍的空間泛起微不可查的漣漪,她的氣息在枯寂中緩慢回升,向著筑基四層的門檻悄然邁進。
時間在星槎的航行中失去了意義。當王鑫體內最后一絲郁結的暗傷被寂滅劍意徹底碾碎,當青蘅識海中那枚星云棋盤虛影因空間本源的滋養而重新變得飽滿、靈動——
嗡!
王鑫丹田氣海,那柄玄黑劍影猛地一震!劍身之上,一道細若發絲卻凝練到極致的暗金色星紋驟然亮起,如同烙印!一股遠比筑基三層磅礴、厚重的氣息轟然爆發,瞬間充斥整個靜室!寂滅之中,帶著星辰的穩固!**筑基四層,水到渠成!**
幾乎同時,青蘅周身空間漣漪驟然加劇!她四翼虛影上流轉的星紋光芒大放,眉心星云棋盤猛地投射出一片微縮的、不斷變幻的星空投影!投影之中,空間折疊、拉伸、扭曲,演繹著最本源的奧義!她的氣息節節攀升,瞬間沖破桎梏,穩穩踏入**筑基四層巔峰**!空間之力收放自如,再無之前的滯澀枯竭之感。
兩人同時睜開眼。王鑫眼中,玄黑劍河奔涌,深處多了一抹沉凝的星芒。青蘅眸中,則仿佛倒映著無盡星空的深邃與變幻。
“到了。”青蘅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
透過舷窗,前方浩瀚的星海背景中,一顆巨大無朋的星辰緩緩占據視野。它并非自然形成,而是由無數巨大無比、散發著金屬冷光的環形結構層層嵌套、組合而成!如同一個精密到極致的星辰齒輪,在虛空中緩緩自轉、公轉。無數道或大或小的流光,如同歸巢的蜂群,從四面八方的虛空中匯聚而來,井然有序地穿梭于那些巨大的環形結構之間,最終沒入星辰核心處一片被柔和光芒籠罩的區域。一股宏大、古老、秩序森嚴的氣息,隔著遙遠的距離,撲面而來!
**天璣星城!**中三天“四象圣域”的門戶之一!
***
星槎循著無形的航道,匯入那歸巢的流光之中。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這天工造物的震撼。巨大的環形結構上,并非光禿禿的金屬,而是布滿了連綿起伏的山川、奔騰不息的河流、以及星羅棋布的宏偉建筑群!有高聳入云、雕琢著古老星象圖騰的玉質尖塔;有懸浮于云海之上、被七彩霞光籠罩的浮空仙島;有依托巨大山體開鑿、殿宇層疊、靈光熠熠的仙家洞府……濃郁的天地靈氣,混合著星辰之力,形成肉眼可見的氤氳靈霧,彌漫在星城各處。
然而,引領星槎的航道,并未駛向那些靈光四射的仙家福地,而是朝著星城最外圍、一片相對黯淡的區域降落。
**塵囂坊。**
這里是天璣星城的底層,是無數未能踏上仙途、或仙途斷絕的凡人,以及大量低階修士的聚居之地。沒有高聳的仙宮玉闕,只有鱗次櫛比、風格各異的低矮屋舍,大多由粗糙的石塊、厚重的木材或某種暗沉的金屬搭建而成。街道狹窄而喧囂,青石板鋪就的路面被經年累月的腳步磨得光滑。空氣中彌漫著各種氣味:剛出爐的靈谷餅的焦香、鐵匠鋪里淬火的金屬味、藥鋪飄出的苦澀草藥氣、還有汗味、塵土味、以及人群聚集特有的那股子煙火氣。
王鑫和青蘅收斂了所有外放的氣息,如同兩滴水融入大海,悄無聲息地落在塵囂坊一條僻靜的巷口。他們身上是星槎內備好的普通灰色布袍,材質粗糙,毫無紋飾,與坊間行走的低階修士和凡人富戶并無二致。王鑫將玄黑劍意深藏,只留一絲內斂的沉穩;青蘅的空間之力更是完全收斂,眉心的星云棋盤虛影隱去,如同一個氣質稍顯清冷的普通女子。
“就是這里了。”王鑫看著眼前一處小小的院落。院墻是灰撲撲的巖石壘砌,有些地方已經風化剝落。院門是厚重的鐵木,帶著歲月的斑駁。院內,一棟兩層的石木小樓靜靜佇立,樣式簡單,窗欞古樸。這是他們用羅星給予的部分靈石,通過星城官方牙行購置的落腳點。位置僻靜,遠離主街喧囂,更無靈氣節點,在修士眼中不值一提,卻正合二人心意。
推開吱呀作響的院門,一股淡淡的、混合著塵土和舊木的氣息撲面而來。小院不大,角落有一株半枯的老槐樹,樹下散落著幾塊磨盤大的青石,算是石凳。地上鋪著細碎的鵝卵石,縫隙里頑強地鉆出幾叢青草。
沒有仆役,沒有陣法。一切都需要自己動手。
王鑫拿起角落生銹的柴刀,走到院墻邊堆放著的幾根粗大木柴前。他并未動用靈力,只是調動肉身之力,握緊刀柄。玄黑劍意雖未外放,但那股“斬斷”的意念早已融入骨髓。手腕微沉,刀鋒循著木柴紋理最薄弱處切入,無聲無息,干脆利落。嗤、嗤、嗤……刀光如流水,幾根粗木瞬間化為大小均勻的柴火,斷口光滑如鏡。
青蘅則走進小樓一層簡陋的廚房。灶臺冰冷,鐵鍋蒙塵。她挽起袖子,露出半截瑩白的小臂。指尖輕點,空間之力在微觀層面悄然作用。附著在鍋碗瓢盆上的陳年油污和灰塵,如同被無形的刷子精準剝離、壓縮,化作一粒粒微小的塵埃球,被她輕輕彈出窗外。灶臺、案板、地面很快變得光潔一新。她又從儲物戒中取出靈谷和清水,開始生火煮飯。跳躍的灶火映著她沉靜的側臉,帶著一種奇異的煙火美感。
接下來的日子,兩人如同真正的凡俗夫妻,徹底融入了塵囂坊的生活,
每天晚上是本能運動。
清晨,王鑫會迎著初升的星辰微光,在院中老槐樹下靜立。他不再刻意運轉功法,只是放松心神,感受著腳下大地最細微的脈動,感受著空氣中稀薄卻真實的靈氣流動,感受著巷口早起小販推車碾過青石板的轆轆聲,隔壁大嬸呵斥頑童的嚷嚷聲……這些凡俗的聲響、氣息、律動,如同涓涓細流,沖刷著他識海中因連番血戰而積累的戾氣與殺伐之念。玄黑劍意在無聲無息中流淌,不再追求極致的毀滅鋒芒,而是多了一份包容與沉淀,如同深海,表面平靜,內蘊萬鈞。他的氣息愈發內斂,筑基四層的根基在紅塵氣息的浸潤下,變得異常扎實。
青蘅則常常坐在二樓臨街的小窗前。窗欞半開,她手中捧著一卷凡俗的《星野雜記》,目光卻常常落在窗外。看巷子里追逐打鬧的孩童,看為幾枚銅板討價還價的主婦,看步履蹣跚、眼神渾濁卻依舊在陽光下曬著暖的垂暮老者。凡人的喜怒哀樂,生老病死,如同最直觀的道痕,在她心間流淌。她眉心的星云棋盤虛影在識海中自行演化,空間之力不再是冰冷的工具,而是多了一份對生命軌跡的感悟與包容。那些在沉星域強行施展留下的細微空間滯澀感,在紅塵萬象的觀照下,悄然消融。她的空間之力,變得更加圓融通透,靈動自如,筑基四層巔峰的境界徹底穩固,甚至觸摸到了一絲筑基五層的邊緣。
王鑫會去坊間的鐵匠鋪。他并非購買法器,而是觀摩那些凡人鐵匠錘煉凡鐵的過程。看他們將燒紅的鐵塊置于鐵砧之上,掄起沉重的鐵錘,一錘一錘,汗水淋漓地鍛打。火星四濺,金鐵交鳴。他從中體悟著最原始的力量運用,體悟著“百煉成鋼”的堅韌意志。偶爾,他會借來鐵錘,在鋪子角落廢棄的鐵料上敲打幾下。沒有動用靈力,純粹依靠肉身力量和對力道的精準掌控。沉重的鐵錘在他手中仿佛失去了重量,每一次落下都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落點精準,力量凝練。他鍛打出的鐵塊,雜質盡去,紋理細膩,讓一旁的老鐵匠看得目瞪口呆,直呼“神技”。王鑫只是笑笑,放下幾枚銅錢,帶走一小塊自己錘煉的凡鐵。這凡鐵被他置于靜室,其上竟隱隱殘留著一絲寂滅劍意的烙印,冰冷、沉重、堅韌。
青蘅則喜歡去坊市角落一個售賣舊書和雜貨的小攤。攤主是個瞎眼的老婆婆,據說祖上也曾是修士。青蘅并非尋找功法秘籍,而是對那些記錄著凡人傳說、星域奇聞、甚至市井俚語的泛黃書頁感興趣。她安靜地翻閱,偶爾會用幾枚靈谷餅換走一本破舊的小冊子。她也在觀察。觀察老婆婆如何在目不能視的情況下,精準地摸到客人想要的物品;觀察那些市井小民如何在生活的夾縫中掙扎求存,又如何在微小的喜悅中找到慰藉。空間之力在她指尖無聲流淌,將那些微妙的情緒、堅韌的生命力、以及凡人面對命運時的無奈與抗爭,一一捕捉、銘刻于心。她的心境,如同被反復擦拭的明鏡,愈發澄澈通透。
半年時光,在塵囂坊的煙火氣中悄然流逝。
這一日,夕陽將巷子染成溫暖的橘紅。王鑫在院中劈完最后一根柴,將柴刀歸位。他氣息沉凝,筑基四層的修為已臻至圓滿,只差一個契機便能突破。他看向小樓。
青蘅正從二樓下來,手中拿著一卷剛在舊書攤換來的《四象星野談》。夕陽的金輝透過窗欞,勾勒著她清麗的輪廓,眉宇間是閱盡塵囂后的平靜與深邃。她走到王鑫面前,將書卷遞給他,指向其中一頁泛黃的星圖注解。
“星塵砂?”王鑫目光掃過那幾行模糊的古篆。
“嗯。”青蘅點頭,聲音清冷依舊,卻多了一絲塵世浸潤的溫潤,“書中提及,此物乃星辰寂滅后,核心本源散逸所化之精粹,性極沉凝,蘊星辰寂滅之意,常伴生于‘古星墳場’或某些特殊星域風暴核心。此物…或對你重鑄道基之劍,大有裨益。”
王鑫心中一動。丹田氣海中,那沉寂的函夏劍意似乎感應到了什么,發出微不可查的輕鳴。他取出羅星贈與的那枚記錄著模糊星圖的玉簡。神識沉入其中。半年未曾查看,此刻玉簡內原本模糊混亂的星圖線條,其中一條指向遙遠星域深處的軌跡,竟微微亮起,變得清晰了幾分!而那軌跡延伸的方向,赫然標注著一個古老星篆——**“風隕星帶”**!旁邊還有一行更小的注釋:**“時有星塵風暴,寂滅星砂隱現。”**
一股強烈的宿命感涌上心頭。塵囂坊的沉淀,心境的穩固,修為的圓滿,仿佛都是為了這一刻的指引。
王鑫收起玉簡,看向青蘅。無需言語,兩人都明白了彼此的決定。
“該走了。”王鑫道,聲音沉穩有力。
青蘅頷首,四翼虛影在她身后一閃而逝,空間之力圓融流轉,再無滯澀。
他們最后看了一眼這方小小的院落。老槐樹在晚風中輕搖枝葉,灶臺冰冷,石凳依舊。半年的煙火凡塵,如同最溫潤的磨刀石,磨去了搏殺帶來的浮躁與戾氣,讓他們的道心更加澄澈,根基更加穩固,劍意與空間之力也沉淀得更加內斂而強大。
關上那扇斑駁的鐵木院門,將半年的塵囂與沉淀關在身后。
兩人并肩走出小巷,匯入塵囂坊傍晚歸家的人群。夕陽的余暉拉長了他們的影子,平凡而堅定。
沒有回頭。
他們的身影穿過喧囂的坊市,越過標志著凡俗與修士模糊界限的簡陋石牌坊,朝著星城內部,那靈氣愈發濃郁、光芒愈發璀璨的區域行去。
目標——風隕星帶!
尋找星塵砂!
重鑄函夏劍!
屬于他們的星海征程,在短暫的沉淀之后,再次揚帆起航。而這一次,他們的步伐,更加沉穩,目光,更加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