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七八糟的鈔票堆里。

最大面值的是幾張10元鈔，俗稱‘大團結’。

另外黃黃的5塊面值的、綠色2元的，紫粉色1元的鈔票都有。

甚至2分，5分的鎳幣，也有好幾枚。

《云縣縣域流通糧票(細)》也有1斤...這是一位買塑料拖鞋的旅客，他因為身上帶的錢不夠。

但又不肯錯過了這次花點錢，不需要《工業制品供應券》就能買到拖鞋的大好良機。

在他苦苦哀求之下。

只想早點脫身的趙小磊，最后實在是不忍心看對方求爹爹告奶奶可憐樣。

在那位同志把身上僅有的零錢拿出來，甚至最后連鋼镚兒、糧票都搜光了之后。

這才東拼西湊的。

給趙小磊湊了8毛7分錢，外帶1斤糧票，買了一雙能把人熏暈的劣質塑料拖鞋，喜滋滋的抱著走了...

哎，便宜點就便宜點吧！

有了這8毛多錢和糧票，趙小磊自個兒的中午飯，連同回去的車票錢都有了。

——反正自己腦海里的拖鞋還多的很，便宜點賣給他一雙，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這種拖鞋，如果放在自家代銷店里去賣的話...只怕真還沒幾個農村人買得起。

所以與其讓它積壓在2元超市里，還不如趕緊變現來的實際哩！

趙小磊仔細數了兩遍。

確定這筆錢的總數是122塊5毛7，倒也真不算少了...足足頂得上老趙家全家人，在生產隊出工大半年掙的錢了呢！

收拾好錢和糧票。

趙小磊只在褲兜里留了點小錢，總共還不到5塊。

至于那些面值大一點的鈔票，則通通都塞進腦海的超市里藏好。

小心無大錯。

這個時期農村因為管控的嚴，外來人口少，大竊賊倒是幾乎沒有了。

社員們頂多也就是半夜去莊稼地里，‘拾’點集體的玉米棒子、紅薯啥的。

但城里魚龍混雜，其中難免會有一些撈偏門的城狐社鼠。

千萬別說這個時期有多么的風清氣正。

說什么路不拾遺、夜不閉戶。

其實真實情況是...誰家要不盯緊一點的話，只怕晾在外面的搖褲兒、爛布鞋都會被人偷走。

路不拾遺，那是因為路上實在是太干凈了。

干凈的連點廢紙片，甚至連坨狗屎都拾不到！

——因為社員們撿到狗屎，那是可以交到生產隊頂工分的，也可以用在自留地里給莊稼施肥。

所以這個時代的狗屎，金貴金貴著呢！

誰要想撿到一大攤狗屎的話，那還得起得早、得和別人搶才行...

而那些廢紙片片？

社員們則會喜不自禁的撿回去，揉吧揉吧，好用來擦屁股...廢紙雖說不好用。

但總比用竹子篾片刮屁股強吧？

而至于說夜不閉戶？

呵呵...老鼠鉆進社員們的家里，最后多半都得罵罵咧咧的走。

大多數社員屋里的東西，還不一定有那扇原木大門值錢哩！

關它作甚？

把多余的錢藏好。

此時大致時間已經是上午11點左右，天不亮就走了5里路，而昨天晚上也只喝了碗玉米糊糊的趙小磊。

半路上撒兩泡尿下去，那碗糊糊早就沒了影...

所以饑腸轆轆的趙小磊，決定好好犒勞犒勞一下自己：中午下館子去！

沿著街道往前走。

沒一會兒功夫，便找到一家‘國營云縣糧食局利民飯店’。

在這個時期，有很多縣局級單位都喜歡搞點第三產業，比如開家飯店或者是招待所什么的。

一個是有小金庫，用錢方便。

同時也是好開展業務，好用來安頓兄弟單位派來出差的人。

另一方面。

自然也是為了便于這些單位上的頭頭腦腦們，安排他們家的大小姨子、舅子閨女就業什么的...

等進了飯店。

卻沒人搭理...帶著袖套的女服務員只管在那里擦桌子，坐在柜臺后面的開票員，嗑瓜子磕的正起勁。

哪有工作人員會主動招呼客人？

完全是一副愛吃不吃，愛理不理的樣子！

“同志你好。”

趙小磊上前，隔著老高的‘開票臺’遞過去糧票，“請給我來半斤米飯。”

買米飯除了要糧票之外，還要補差價。

半斤米飯花掉了趙小磊1毛5分錢。

“吃啥菜？”

女開票員很年輕，但神情卻很倨傲，感覺滿大街的人都欠了她5毛錢沒還似的...

不過，等她看清眼前的趙小磊居然是個很俊朗、很陽光的小后生之后？

這姑娘...總算又會笑了。

只見她伸手指著開票臺背后，墻上掛著的一排排木牌子開口道。

“炒菜有肉的有素的，有大份，也有小份的...同志，你準備點啥子菜啊？”

自己的前身從來沒下過館子吃飯，更沒點過菜。

而穿越過來的趙小磊，其實也分不清什么是大份小份。

出于謹慎起見。

趙小磊問她，“請問大份芹菜肉絲有多少？”

“大份的就是8寸盤，小份的是用6寸盤。”

姑娘現在的態度出奇的好，“不過...本著艱苦樸素干革命，厲行節約不浪費的精神，我勸你還是點小份的吧！

哪怕稍稍有點不夠下飯，同志你把菜湯往碗里一倒，不就行了？”

這姑娘說的實在。

因為在這個時期，哪怕經濟條件比較好的城里人，他們偶爾下館子打牙祭的時候，點菜也是盡可能的省。

飯店里一家五口，只點一葷一素兩個菜、全都使勁扒拉雜糧米飯卻不怎么吃菜的情況。

真還不罕見。

于是趙小磊當即便花2毛6，點了一小份尖椒回鍋肉，另外又花了1毛1，點了一小份燒豆腐。

姑娘說湯不用點。

因為飯店大廚會在炒完菜之后，隨手舀一瓢清水到油鍋里涮吧涮吧。

再放點兒鹽和醋，起鍋撒上點兒蔥花。

一道不用花錢的“三合湯”就做好了。

兩菜一湯，一葷一素，這在進飯店吃飯的顧客當中來說，其實已經夠豪橫的了。

——就這消費水平，至少也得公家干部才敢這么奢侈！

而那些縣城里的普通居民，哪敢啊？

由于現在不到飯點。

飯店里的顧客少，所以沒一會兒功夫，兩道菜便端上了桌。

不得不說，這個時期的國營飯店服務態度雖然奇差。

確實人家是做到了用料扎實，分量十足。

而且童叟無欺。

大廚并不會因為趙小磊是農村人，就故意偷工減料啥的。

只見盤子里的回鍋肉，每一片都有小月月的巴掌那么大，而且片片都炒出了燈盞花。

油汪汪的，香味撲鼻。

麻婆豆腐做的也不賴，大廚勾芡勾的高明，舀一勺進嘴里那是又燙又入味...簡直饞死個人哩！

只不過美中不足的是。

飯店里說是提供白米飯，其實飯里面也摻了三成玉米，所以叫做‘雙摻飯’。

不過，摻就摻吧！

總比老趙家吃的玉米糊糊好吃多了，而且還頂餓。

等到半斤米飯落肚。

由于餓的實在是狠了，此時感覺只吃了個七分飽的趙小磊。

最終實在是忍不住，索性又把剩下的那半斤糧票，給統統換成了香噴噴的雙摻飯！

而此時，兩個小盤子里的菜已經沒多少了。

也顧不得形象不形象。

趙小磊學著隔壁飯桌上的那位大漢，直接把飯碗倒扣，將所有的米飯倒進盤子。

將就著那點油湯殘汁，呼嚕嚕的。

片刻之間竟然又、又把那足足半斤米飯，給統統吃了個干干凈凈！

以至于那盤子干凈的呀，跟被狗舔過似的...

“嗝兒...”心滿意足的打個飽嗝。

趙小磊很是艱難的捧著肚皮起身。

指著玻璃柜臺里擺著的鹵豬頭問，“同志，如果我想買這些熟食，需要肉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