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怎么光喝酒不吃菜啊？”

“……”

王城濃重的眉毛聳了聳，卻并沒有回答問題。

只是自顧自說著：

“我知道，我配不上妙妙，她可是仕蘭的鋼琴小公主啊，所有男生都暗戀她，但她只喜歡你，和其他女生一樣……”

李敬眉頭微蹙，抿了口酒，不置可否。

只聽他繼續說：

“妙妙第一次跟我說話，就是想請我介紹你倆認識認識，我當場就答應下來了，那可是她第一次正眼看我……”

王城傻笑著，說起和路妙妙的事，僵硬的嘴角都柔軟許多：

“表白被你拒絕那天，妙妙哭的可傷心了……說實話，當時我恨不得給你小子邦邦來兩拳，可最后還是更氣廢物一樣的自己……

畢竟，我不如她勇敢，連被喜歡的人拒絕的資格都沒有。

所以我拼了命鍛煉，想著既然沒有你帥氣，那至少身材也要和你一樣好，不……要更好！”

聽到兄弟提到身材這回事，李敬愣了愣，邦邦拍了拍胸大肌，沒忍住吐槽一句：

“兄弟啊，哥們一身肉，都是老登誆我暑假去工地‘筑基’的時候練的啊……”

——那時候李敬還很天真，以為真的是去打暑假工掙生活費，誰知道這一切不過是為了多年后讓他選土木工程的致命前奏。

“我知道，哈哈，咱倆老難兄難弟了。”

王城揶揄一笑，終于露出了李敬記憶里的憨傻表情，繼續說：

“敬子，我知道你比我強，哪里都比我強，妙妙喜歡你，我也覺得是她有眼光，我不知道可以怎么接近你，擁有你的那些優點，畢竟我丑，身材還瘦小，體弱多病跟個癆鬼似的，拼了命的鍛煉，也一直沒有成效……”

李敬淡淡掃了眼王城那近乎泛著花崗巖般棱角色澤的恐怖肌肉，嘴角有些發干，沒有說話。

他知道，王城能蛻變成如今的壯碩模樣，一定付出了常人不敢想象的代價。

畢竟他打小的瘦小病弱，跟自己脫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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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敬和王城稱兄道弟，并非是少年看了兩集古惑仔就熱血上頭，結拜成義。

只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在無輕無重的命里掀起波瀾。

中學時候，如果“有幸”身處偏遠小鎮，就少不得遇見些不良少年和街頭混混。

放學后成群結伙的豺狗們聚眾飲酒鬧事，手握鋼筋斗毆……不少見。

幸運的是，李敬曾經就是一場事件的中心。

——被圍上的那個。

“這小雜種，沒爹沒媽狗娘養的，還敢勾引我馬仔！揍他！”

“哈哈楊偉哥，人邵婷是自己貼上去的，聽說他還瞧不上哩~”

“草，那更得揍死……屁！就是他勾引的我家婷婷，娘的，再逼逼連你也干了，上！”

……

即使有著重活一世的優渥經驗，面對這些街頭巷尾的小屁孩們絲毫不發怵……

可當李敬看到巷子外頭扯著根車鏈子，灰頭土臉卻顫抖著沖上前來的土氣少年時。

還是忍不住笑了。

好兄弟，沒白分你零食吃。

于是在兄弟相逢一笑間，兩人被乒乒乓乓一頓好揍。

卻是個越挫越勇。

好消息是，血性上去了，憑著一股子狠勁，2v5終獲慘勝。

壞消息是，當王城笑哈哈地和自己歡呼勝利的時候……他咳血了。

回去查出來體虛虧損，老中醫說是落了病根。

“難治。”

自此以后，王城在李敬的記憶里，一直都是竹竿身材，白慘面龐，體虛多病的模樣。

李敬每每想起這件事，都覺得心里有愧。

每年回老家，也總要請王城出來吃一頓。

卻每次都是見他同樣一張憨臉：“切，也不全是為敬子你，主要是我早看他們不爽了，打的好！再活一會，還來！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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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好家伙，合該稱兄弟。

所以當收到王城的請求時，李敬連玲瓏塔都不調試了，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見王城如今脫胎換骨，李敬也不多問，只聽他自己繼續說：

“你也知道，我這癆鬼身子別說健身了，能少生倆病都要慶幸了，花了許多錢，辦了好些卡，失敗失敗失敗失敗……”

“直到那天，妙妙突然跟我提起那家武館……”說到這句話時，王城暗淡的眸子里分明閃爍著微光。

李敬呼吸漸緩，只靜靜聽著王城講。

他知道，故事的轉折點要來了。

就見王城露出朝圣般的表情，一字一頓：

“霸下武館！”

“就是咱倆小時候都想去的那個，有拳師打廣告，當眾表演開碑裂石，石頭碴子蹦到楊偉褲襠里，給他整成孤睪戰士，賠了十幾萬的那家！”

“我記得。”李敬笑著點點頭。

當時自己可想去當武者了，可惜老爹言之鑿鑿：『大幾萬的學費，糊弄鬼呢！信老爹，以后你要走的路，可比這輝煌萬倍！』

所以草草了之，多年深耕后成功考入新海復大的土木專業……

沒想到王城卻一直惦念著，最后還真的去了這家武館。

看著李敬一副記憶猶深的模樣，王城凝眸繼續說：

“我當時啥也沒想，腦子里就一股勁兒，一定要當武者！脫胎換骨，再也不當孬種了！所以說服了我媽，把給我治病用的幾萬塊錢拿去交了武館的學費。

妙妙可支持我了，還掏了些零花錢替我買了些藥浴……

那段時光，真好啊，每天打拳練樁，累了就能看到妙妙的笑臉……她一直陪著我，等我上完武課就給我擦汗遞水……

在我成為武館正式弟子那天，我人生第二次鼓起勇氣，向妙妙表白了！”

王城眼里帶著光，嘴角忍不住勾起。

那是李敬從未在這張憨臉上見過的明媚笑容。

畢竟，和自己這樣前途寡淡，只剩瘋狂幻想的土木老狗不同……

『有心愛女孩喜歡的男生，人間最得意。』

“她同意了對吧。”李敬也笑了，下意識出聲恭喜。

“是啊，她說：‘傻瓜，我們不早就是了么’。”王城傻笑，“那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接下來，王城不厭其煩地將那些在朋友圈中展示到淋漓盡致的戀愛日常，盡數分享給李敬。

李敬全盤笑納，用貧瘠的感情經歷想象著愛情的美好。

直到天邊一道雷聲響起。

王城話鋒一轉，冷不丁道：“可后來，妙妙不見了。”

“……”

李敬忽覺脊背一寒，抬起頭。

看到王城突然瞪圓雙眼，天雷滾過，他那憨厚的臉在某個瞬間渾似惡鬼。

“城子，你……”李敬想要安撫，卻被他神經質地重復打斷。

“妙妙失蹤了！”

王城哆嗦著，嘴唇顫抖：

“我去哪里都找不到她，她家原來早就破產了，父親避債失蹤……她常去的那家酒吧也不見她……妙妙，妙妙忽然就消失了，無影無蹤……”

李敬張了張嘴，卻沒說什么。

在說完這些話后，王城也陷入了更死寂的沉默當中。

就這樣過了半晌，他忽然直挺挺站起來，在李敬愕然的目光中，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兄弟，幫我，幫幫我……

求你了，幫我找到妙妙，找到她……”

看著王城語無倫次近乎崩潰的模樣，李敬嘆息一聲，托著他點頭道：

“兄弟一場，哪有幫不幫的，你開口，我就去找。”

“謝謝，謝謝，真的謝謝你了，敬子……”

王城感動得不行，拉著李敬又咕咚咕咚灌了兩瓶啤酒。

很快酒肉進肚，王城又交代了幾句。

抬頭瞧了眼天邊的暗紅，便拖著微醺的壯碩身子晃晃悠悠踏入了雨幕。

“到點了，先走了兄弟。”王城擺著手。

“別急，我開車送……艸，喝酒了，你等著，我跟你一塊晃蕩回去！”

“小張，先記我賬上哈。”

李敬喊了聲，起身準備跟上。

卻聽那趕來收拾攤子的小張嘟囔一聲：

“唉？敬哥不是請人吃飯么？怎么一個人吃完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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