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誠記不得彈了多少曲子，只知道旁邊的學弟學妹一個勁兒點歌。

幸虧昨晚強化過大腦，聽過的歌可以在腦袋里迅速轉化為大差不差的曲譜，不然真彈不出來。

“好了好了，不弄了，沒精了。”

“可是學長好輕松的樣子啊。”

你們彈過鋼琴嗎？就在那想當然，很累的！

琴行經理瞪大眼睛，聽完他接連不斷彈了好幾首曲子，雖然都是流行曲，但是音與音之間的流暢感，比聽過的專業演奏家還順滑。

周主任幾首曲子聽下來，連她這個不懂音樂的，都能聽出來李誠彈的好聽，不過現場的秩序確實太亂了。

“大家不要吵，你們李學長剛下班，別太打擾他了。”

他們這才停下點歌。

圍觀的顧客慢慢散去，本來不堅定買鋼琴的人，一下子就下決心了，因為彈鋼琴太尼瑪裝逼了。

女生們還在嘰嘰喳喳。

旁邊經理想說，不要圍在這里，免得弄壞鋼琴，但微弱的聲音根本比不過女生們的聲音。

高中就像密閉的牢籠，困住精力滿滿的學生，現在終于有一個口子釋放精力了。

只要不是學習，高中生對什么都感興趣，現在蹦出來又帥又有才藝的學長，女生們雙眼放光，圍著李誠問各種問題。

“學長學長，工作掙錢感覺怎么樣呀？”

“一般，勉強過日子，最大的感受是爸媽的嘮叨沒那么多了。”

“上大學是不是就輕松了？”

“對，除了必修課和專業課，選修課想曠就曠，只要不掛科就行。特別點名大學生創業就業課，離了學生就失業的老師，竟然教我們創業，屁都不會，避坑。”

“在大學能談戀愛嗎？”

“隨便談，操場上到處是親嘴的情侶，晚上去小樹林閑逛，都能免費看片兒，比充會員劃算多了。”

周主任本意想讓李誠講大學生美好生活，讓孩子對未來有向往，更加努力學習，結果聽著聽著感覺不對勁，這怎么話題越來越歪了？

她不動聲色繞到李誠身后咳嗽兩聲。

李誠的聲音瞬間止住，想到高中午休偷偷往夏檸檸臉上畫烏龜，走廊窗外主任的凝視。

周主任又咳嗽兩聲。

李誠心領神會，繼續說：

“總之，以上全都是我的胡扯！大學生要勤勞勇敢文明，上課好好學習，下課圖書館自習，爭做……！”

學生們眼巴巴看著他，像嗷嗷待哺的小雞仔。

李誠心虛的別過頭，不忍說下去。

別怪我啊，主任在后面盯著，實在不敢告訴你們大學生的日常是睡覺、吃飯、談戀愛，幫懶逼舍友帶飯都能認好幾個干兒子。

周主任把學生們分成四個小組，設置價格底線，讓他們自己選樂器，然后拉到李誠到一旁說話。

“他們還是孩子，別教壞了。”

李誠點頭：“是是是，我不小心把真實大學生活告訴他們了，趕在高中這檔口，要是泄氣就麻煩了。”

周主任說：“不過啊，李誠同學，你的鋼琴彈的真好，剛才我差點也點歌了，哈哈。”

李誠擺擺手：“隨便點，現彈也沒問題。”

旁邊經理看到終于有插話的機會，拿著刷卡器，湊過來問體驗怎么樣。

“這琴不錯，直接刷卡吧。”

李誠付錢的爽快勁兒，看得周主任眼皮猛地一跳，下意識想要勸勸，不過想到這是學生自己掙的錢，便沒張口。

經理臉色一喜，又是一筆大業績，態度變得熱切起來：“先生您什么時候有空，我們安排人配送。”

“明天下午，到了給我打電話。”

李誠刷完卡之后，看到余額驟降，心臟忍不住一抽一抽的疼。

口嗨歸口嗨，花錢是真的肉疼。

剛賺的二十萬，轉眼花出去四分之一，真不禁花。

迅哥兒說過：錢越多，錢越少。

果然是真理啊。

琴行經理奉行‘有錢就是我親爹’的道理，熱切地說：“時間我記下了，請您到這邊來登記，已經備好了茶水和甜點。”

李誠跟著經理去會客室。

周主任看著他的背影，想到五年前那兩個每天中午追跑打鬧的孩子，她低頭看掌心皺巴巴的紋路，感嘆道：“都長大了。”

第二天中午，琴行派人把鋼琴搬到301，李誠指揮著把鋼琴放進空出來的臥室。

他把自己房間的電腦和錄音設備放到空臥室，擺在鋼琴對面，布置成工作室。

不知不覺天黑了，李誠點了份豬腳飯，吃完之后寫曲子。

上次系統一共給了兩首曲子，一首莫扎特《小星星變奏曲》，另一首巴達捷芙斯卡《少女的祈禱》。

寫完曲子之后，馬上開始練習。

傍晚五點半。

夏檸檸拎著一桶花生油回家，剛進門就聽到了鋼琴聲。

換上拖鞋，走到陰面的臥室。

原本亂糟糟的房間整理的很干凈，墻邊放著一架鎏金色的鋼琴，少年坐在那里，靈活的十指在琴鍵上跳躍，清脆純真的琴聲從黑白琴鍵中傳出來。

夏檸檸聽過《小星星》，那是一首帶著童真夢幻色彩的曲子，而現在這首，更貼近現實、純粹、美好。

她坐在墻角，沒有發出一絲聲響，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面前仿佛出現了那個臉蛋總是粘著泥巴，在樓下大喊“夏檸檸出來玩”的小小身影。

孩童時期總是期望長大，年幼的視角中只有大人光鮮亮麗的一面，卻沒察覺到藏在那背后的痛苦與掙扎。

大學之前的學校是金字塔、烏托邦，屏蔽了大部分來自外界的欲望，在學校里所有人只為學習一個目標奮斗努力。

但是到了大學，半接觸社會的情況下，人與人的關系不再像高中以及之前那樣單純。

夏檸檸有個大學舍友，是個很瘦的女生，來自大城市的高知家庭，進宿舍第一句話便是要去國外留學，平時基本看不到她的身影。

從別人那里打聽，才知道舍友和學生會會長交往，每周六陪會長上美術鑒賞選修課。

后來舍友在大三拿到國外知名教授的推薦信，在學校政策助力下出國留學。

而那個國外知名教授，便是美術鑒賞課老師，據說舍友是課上最積極，和老師關系最好的學生。

三年來，那個舍友沒落下一場教授的美術鑒賞課，但是在拿到推薦信后，再沒有去上過一次課，熱情的樣子和冷漠的樣子前后判若兩人。

夏檸檸那時候一瞬間長大了，原來感情可以不純粹，原來夸獎可以有目的，原來接近可以早有預謀。

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真心相待，世界充滿著利己的人心和算計，為了保護自己，需要戴上面具。

但總有那么一處地方還有缺口，也有一個人可以從缺口窺見，那花田中肆意奔跑的少女身影——她捧著花束，向掛滿紅線的巨樹祈禱，請不要讓那可以窺探我內心的人離開，如果他遠離，那我便去追尋。

“夏檸檸，你爹喊你起床了，怎么回來了不跟我說一聲？還跑我這睡覺了。”

“唔……”

夏檸檸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一個背著光的高大身影，他豎起五根手指，彎下中指和大拇指，然后，蹦！

“哎呦！李誠你要死啊，疼死我了！”

夏檸檸捂著額頭，瞬間清醒。

李誠雙手枕著后腦勺，笑道：“誰讓你偷偷進來的，這是給你的懲罰。”

夏檸檸揉著額頭，問道：“剛才你彈的那首曲子我好像沒聽過。”

“沒聽過就對了，新寫的。”

“叫什么？”

“《少女的祈禱》。”

“少女…祈禱…名字挺貼切。”

夏檸檸嘴里念叨了幾遍，莫名覺得和剛才做的夢有點相似。

不過這么大人了，竟然還能夢見小時候的事，好丟臉啊！

一定不能讓他知道！

夏檸檸為了掩飾羞恥，提著花生油匆匆跑進廚房，準備今天的晚飯。

李誠看著她的背影，感覺有點奇怪，這家伙怎么突然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