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古斯特已經懶得問他是怎么知道他不是哥譚本地人的了,可能他們哥譚人就是和螞蟻一樣,能接收到一種只有當地人才能接收到的信號吧。
“都有,我最近剛來哥譚開書店,今天原本是打算來這邊看看景點的,”奧古斯特說完,還不忘打廣告說,“您要是有需要的話,可以來我的店看看。”
大胡子司機看著后視鏡里的奧古斯特,用一種很奇怪的語氣問道:“你的書店在哪?”
“犯罪巷。”
聽著奧古斯特用一種古井無波的語氣說出一個和書店的畫風毫不相干的地點,大胡子司機居然沒有嘲笑他,而是若有所思地說:
“我早就聽說犯罪巷人才濟濟,沒想到還有高手……您來哥譚多久了?”
“兩個星期。”
“噢,那還行,”大胡子司機回頭看著奧古斯特,語氣誠懇地建議道,“您還是趁著還沒損失多少東西,趕緊搬走吧。”
那表情,那語氣,感覺奧古斯特下一秒就要家破人亡了。
不過仔細算算,其實他確實碰到過有人上門砸場收保護費的情況,而且是他剛(以一種清醒的姿態)來到哥譚的第一天。
如果可以,奧古斯特確實想搬走,畢竟一家開在遍布著癮君子、罪犯,隔壁還是各種賭場、夜總會以及幫派據點的犯罪巷的書店,怎么看都覺得前途無亮。
但問題是,那房子是不動產,不動產不會跟著他走啊!
于是奧古斯特強撐著說:“沒事的,犯罪巷也不全是一些……怪胎,還是有一些喜歡看書的孩子的。”
比如杰森·托德,奧古斯特可沒忘記他在第一次進到書店里時,看著那些書的憧憬的眼神。
大胡子司機用一種“你說氣話”的表情問他說:“好吧,那您一定賺了不少錢吧?”
那確實賺了不少,但全是拿命換的,不是賣書賺的。
仔細想想,除了布魯斯·韋恩買走的那些書,奧古斯特發現自己好像還真沒有賣出過哪怕一本書。
奧古斯特頓時:“……”
大胡子司機從他的表情里看出了答案,聳了聳肩說:“看,我說得沒錯吧?犯罪巷都是一些神經病,他們不鬧出點什么事來就心里難受,毫無風度可言,更別說看書了。”
奧古斯特惱羞成怒似地說:“不會的,我相信他們會有想改變的心的。”
大胡子司機的雙手短暫地離開了一下方向盤——他舉起雙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說:“抱歉抱歉,是我多嘴了,有句話說得好,少管閑事,我惹你不高興了嗎?”
“沒有,”奧古斯特冷硬地說,“我們的交談很愉快。”
“喔,好吧……”
說完后,車內沉默了好一會。
奧古斯特偷偷松了口氣。
但大胡子司機似乎讀不懂空氣,又或者是對安靜的環境過敏,總之他活躍氣氛似地又起了一個新話頭。
“我看目的地也不在老城區那邊。您這一趟是要去干什么?”他問。
奧古斯特敷衍地回答說:“看望朋友。”
“您在哥譚有朋友?”
大胡子司機的語氣不知道怎么的聽起來居然有點失落,配上他滿臉的絡腮胡,聽得奧古斯特一陣惡寒。
“沒錯,”奧古斯特勉強答道,“我朋友身手不錯,我打算去拜訪一下他,順便問問他對于我日后生意的建議。”
大胡子司機這會不知怎么的,一下焦慮起來,手指不停地在方向盤上敲打,那種焦慮感就連坐在后面看不見他的臉的奧古斯特都能感覺到了。
但奧古斯特沒有說話。
因為他堅信對方要是想說,是絕對憋不住的。
果不其然,大胡子司機將上半身整個往后扭,臉上是焦急的表情,語帶勸誡地說:“我不建議你現在去那邊——或許你不知道,最近那棟公寓樓……”
送上門的情報?
奧古斯特屏息凝神,等著他能說出點什么有用的信息來——
“那地方……最近鬧鬼!”
大胡子司機憋了許久,最終喊出了這么一句話來,聽得奧古斯特一陣泄氣。
誰知道說完這句話后,對方就像是被點燃了什么激情一般,腦袋依然是扭過來對著奧古斯特的姿勢,看得奧古斯特眼皮一跳,剛想提醒他要撞上了,誰知道大胡子用力一打方向盤,來了個急彎,不僅沒撞上前面的車,還把人家嚇得車都側翻過去。
大胡子依然皺著眉——主要是只能看到他的眼睛,看起來很憂慮的樣子,說:
“我有朋友住在那附近,他說從昨晚開始,里面就斷斷續續傳來哭聲,還有什么生物爬行的動靜,特別明顯,那里的住戶都以為是有人在搞事,結果他們循著找過去的時候,什么也沒看到,除了……”
又賣關子是吧。
奧古斯特雙手抱臂,也不說話,就這么靜靜看著他。
他也不尷尬,而是自顧自地往下說:“除了一間堪比熱帶雨林的房間!里面擠滿了各種植物,根本沒有人落腳的余地,更別說有人搞事了!而且據說那些進了那間屋子的人全都沒有出來過!你說這不是鬧鬼是什么?太可怕了!!”
說著,他雙手再次離開方向盤,用力搓了搓胳膊。
奧古斯特看著每次都以一個極其驚險的角度避開其他車輛,并且直接或間接地引起了好幾起車禍的司機,心想,要說可怕,還是你更可怕。
不過大胡子司機神秘兮兮地說完這些后,整個后半程都沉默了下來,似乎被自己所描述的情況嚇到了。
他安靜下來后,奧古斯特卻一反常態地拉著他說話了:“說起來,您開出租車一定賺了不少錢吧?”
“還好吧,”大胡子不太在意地說,“我不太看重錢,干這些純屬愛好。”
“原來是這樣……”奧古斯特恍然道,“您是不是還有海釣的習慣?”
大胡子抬起眼,看著后視鏡上的奧古斯特,慢慢說道:“是啊,海釣很有意思……什么都能釣上來,這種不確定性總是讓我感到愉快。”
“怪不得,我總覺得車里有股魚腥味,”說著,一抹笑容慢慢浮現在奧古斯特的臉上,他說,“原來是因為這樣。”
大胡子探究似地從后視鏡看著他,不過這抹笑轉瞬即逝,仿佛只是他的錯覺。
“是的,年輕人——”大胡子的語氣莫名又高昂起來,他說,“我是我,又不是我,要知道每個明天都是今日的——?”
奧古斯特接道:“改變?”
同時又在心里念出了另一個答案:替換。
“答對啦(到了)!”大胡子大笑一聲,最后一個剎車停在一棟公寓樓前,“這一路聊得很開心,車費就免了!”
奧古斯特道謝后從車上下來,汽車很快就從他和教父面前開走,留下一縷尾氣。
汽車里,大胡子司機揭下臉上的胡子,總算松了口氣,他一邊抱怨一邊將胡子往車外扔,說道:“啊,這胡子真是該死的悶……我還是讓你死得太痛快了。”
說完哼著歌,用力踩下油門,朝著哥譚更深更黑暗的地方駛去。
后備箱里,一具同樣長著大胡子的棕膚壯漢面色青紫,雙眼緊閉。
而在他的心口處,一把鋒利的匕首完全沒入,已然是一招斃命,無力回天了。
而站在公寓樓面前的奧古斯特想了想,拿出手機撥打了GCPD的報警熱線,語氣瞬間變得驚恐焦慮,且氣喘吁吁起來,說:
“GCPD嗎?我剛剛好像目睹了一起謀殺案……對,我不小心上了兇手的車,那輛車的車牌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