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敲打著左岸咖啡館的玻璃幕墻，林星晚將降B調(diào)音哨貼在雙層中空玻璃上，舌尖抵住哨口的瞬間，對面寫字樓23層的百葉窗開始規(guī)律顫動。聲波在玻璃間形成共振的漣漪，映著她眼底跳動的幽藍——那是視網(wǎng)膜芯片在解析程野私募辦公室的電磁脈沖頻率。

平板電腦突然震動，蘇妍發(fā)來的加密文件跳出三道猩紅色警告框。林星晚用吸管攪動拿鐵，表面的天鵝拉花被攪成扭曲的漩渦，如同她此刻翻涌的思緒?！澳忝妹玫墓撬枧湫蛿?shù)據(jù)在黑市突破七位數(shù)了?！罢Z音消息帶著深海電纜般的雜音，“冷藏車今晚十點過醫(yī)學院，車牌尾號741，車廂第三層藏著...“

陶瓷勺撞在杯沿發(fā)出清越的響，林星晚的余光瞥見玻璃窗倒影里多出個戴鴨舌帽的男人。他翻《財經(jīng)周刊》的右手缺了無名指，指節(jié)處有燒傷疤痕——和上周在天臺狙擊顧沉舟的殺手特征完全吻合。她的拇指悄悄滑向袖口，那里藏著唐宛如改裝的錄音筆，紅色指示燈已閃爍了十七分鐘。

“林小姐的血常規(guī)報告有些異常?！跋揪凭臍馕断扔诎状蠊幽腥藗鱽恚七^的化驗單上，RH陰性血標識旁印著“晟美基因“的燙金LOGO，“我們愿以市價三倍購買您的卵子樣本?！澳腥诵淇诼冻霭虢匚纳恚浅桃八侥嫉睦穷^徽章。

林星晚的指甲掐進掌心舊傷，那是昨夜拆解追蹤器時留下的劃痕。“貴司的冷藏車最近很忙吧？“她語調(diào)輕快，指尖卻在桌下勾住防狼噴霧，“上周四凌晨三點，浦東碼頭5號冷庫...“

醫(yī)用剪刀穿透羊皮手套的瞬間，林星晚聞到自己掌心皮肉被刺穿的焦糊味。男人的瞳孔里映著她發(fā)白的臉，袖口露出的納米機械蟲正在爬向她手腕。她猛地抬腳踹向桌腿，滾燙的拿鐵潑在對方襠部的剎那，聽見芯片過載的滋滋聲。

“臭婊子！“男人扯掉白大褂，露出腋下的生物芯片接口。林星晚拔出剪刀刺向他頸動脈，溫熱的血濺在墻上的莫奈睡蓮仿畫上，綻開一朵妖異的紅梅。警報器在玻璃破碎聲中炸響，她抓起平板電腦滾進桌子下方，視網(wǎng)膜芯片掃描到殺手靴底的GPS追蹤紋。

逃生通道的鐵門被狂風撞開，林星晚拖著流血的手沖進消防樓梯。手機自動播放的《月光奏鳴曲》突然變調(diào)，耳機里傳來蘇妍的尖叫：“他們在你...“電流雜音吞噬了后半句，子彈擦著耳際擊碎聲控燈，鴨舌帽殺手的剪影在墻上晃成畸形的怪物。

她扯開風衣甩向樓梯轉(zhuǎn)角，內(nèi)襯里的GPS定位器果然在黑暗中閃爍紅光。降B調(diào)的高頻聲波撕裂空氣，整棟樓的消防噴淋系統(tǒng)應(yīng)聲啟動，冰冷的水流混著鐵銹味澆在傷口上，疼得她險些握不住剪刀。

“這邊！“熟悉的雪松香裹著機油味襲來，顧沉舟從地下室通風口探出半個身子，電子鐐銬的紅光映著他下頜新添的刀傷。林星晚撞進他懷里時，瞥見他工裝褲口袋露出半截克隆體視網(wǎng)膜——那是昨夜從培養(yǎng)艙里搶救出的證據(jù)。

改裝過的垃圾運輸車轟鳴著撞飛路障，后車廂里堆滿貼有“醫(yī)療廢物“標簽的鉛箱。林星晚的指尖觸到某個箱體縫隙，里面滾出顆帶編號的眼球，虹膜上的激光刻印正是她的身份證號。顧沉舟用牙撕開止血帶，酒精棉片按在她掌心時，她看見他后頸的條形碼正在滲出熒光血液。

“蘇妍被關(guān)在基因?qū)嶒炇业呢撘粚印！八痛蚍较虮P避開路障，車載AI突然發(fā)出陳美琳的笑聲，“冷藏車的溫控系統(tǒng)連接著她的心率監(jiān)護儀，斷電超過三十秒...“儀表盤突然全部變紅，后排的冷藏箱開始自動解鎖，金屬扣彈開的聲響如同死神的叩門。

林星晚的尖叫卡在喉嚨里——每個箱子里都裝著與她容貌相同的頭顱，發(fā)根處植著接收腦波的電極。最前排的箱體標簽上寫著“LXW-001初號機“，玻璃罩下的脖頸處，赫然有和她一模一樣的胎記。

“你才是第一個成功克隆體。“顧沉舟的聲音混著雨刷器的擺動，染血的手指撫過后頸剛愈合的芯片切口，“林教授當年從實驗室大火里救出你時，你才三個月大。陳美琳發(fā)現(xiàn)你的基因能完美融合人造器官...“

隧道突然陷入血紅色警報，運輸車的方向盤自動轉(zhuǎn)向防撞欄。林星晚撲向中控臺的瞬間，看見車載AI的核心處理器里漂浮著半顆人腦——正是父親實驗室失蹤的量子計算機主機。顧沉舟扯斷連接生物導線，黑色機油混著腦組織碎片從天花板滴落，在儀表盤上畫出詭異的電路圖。

“屏住呼吸！“他踹開車門的剎那，激光切割器的紅光擦過林星晚發(fā)梢。兩人墜入蘇州河的瞬間，她看見冷藏箱里的克隆體頭顱同時轉(zhuǎn)動，琥珀色瞳孔映著爆炸的火光。渾濁的河水中漂浮著數(shù)百個培養(yǎng)罐，每個標簽都停在“LXW-099“，最新的一罐里，胚胎攥著枚鉑金戒指——和顧沉舟腕間的那枚成對。

刺骨的河水灌進鼻腔前，林星晚咬破顧沉舟的下唇。這個帶著鐵銹味的吻里，藏著摩爾斯電碼的震動：“實驗室...月光...“他腕間的電子鐐銬正在讀取她的心跳頻率，紅光映著河面上漂來的醫(yī)療垃圾，其中一張手術(shù)單上，主刀醫(yī)生欄簽著“許墨陽“的名字。

當警笛聲從對岸傳來時，林星晚摸到他工裝褲口袋里的金屬片。借著路燈微光，她看清那是半枚芯片，上面蝕刻著“CSZ-01“的字樣——和她視網(wǎng)膜芯片的前四位完全吻合。顧沉舟在昏迷前攥緊她的手，掌心的老繭蹭過她虎口的傷痕，那是七年前他教她彈鋼琴時留下的印記。

手機在防水袋里震動，蘇妍最后的訊息終于突破干擾：“所有克隆體的記憶都植入在...月光奏鳴曲第三樂章...“話音戛然而止，伴隨著電流雜音的，是基因?qū)嶒炇曳较蝌v起的蘑菇云。林星晚望著漫天細雨，突然想起父親葬禮那天，顧沉舟也是這樣渾身濕透地出現(xiàn)，手里攥著母親失蹤前寄給他的最后一封信。

她摸向領(lǐng)口的翡翠吊墜，吊墜背面的刻痕在體溫下顯形：189。那是外灘18號儲物柜的編號，和父親琴譜里反復(fù)出現(xiàn)的數(shù)字相同。蘇州河的潮水漫過腳踝，帶來幾片燒焦的琴譜殘頁，變調(diào)處的音符排列成新的坐標——正是陳美琳名下那座廢棄的天文館。

顧沉舟的睫毛突然顫動，電子鐐銬的紅光映著他眼底的數(shù)據(jù)流。林星晚在他唇畔吹響降B調(diào)哨音，聲波在雨幕中激起細微的漣漪，遠處天文館的穹頂緩緩打開，露出藏在其中的巨型培養(yǎng)艙——里面漂浮著比她大二十歲的克隆體，頸間戴著母親失蹤時的鉑金項鏈。

“她才是真正的林星晚。“顧沉舟的血滴進她鎖骨凹陷處，在芯片接口處亮起幽藍的光，“而我們，只是用來掩蓋真相的...“

警燈的紅光吞沒了后半句話。林星晚將半枚芯片藏進吊墜，任河水沖走掌心的血跡。當急救人員抬走顧沉舟時，她看見他后頸條形碼的最后三位——001，和第一個克隆體編號完全一致。雨越下越大，沖刷著岸邊的醫(yī)療廢物標簽，最新的一罐上，胚胎攥著的戒指內(nèi)側(cè)刻著：“給我的星星，0923?！?

這串數(shù)字在視網(wǎng)膜芯片上投下綠色光斑，那是啟動月光保險箱的密鑰。林星晚握緊染血的哨子，任由雨水混著淚水滑落。在某個克隆體的瞳孔倒影里，她看見天文館穹頂緩緩閉合，如同一只吞噬真相的巨眼。而她，才是那個不該存在的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