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隆安奉旨送皇后回京后的一個月內，富察府門庭若市。

平素里從不登門的大臣，一個個都來找福康安。

理由眾多，都是來討要小玩意兒的。

實則是為了打聽皇后的事情。

傅恒不在府中，福隆安和葉赫那拉氏都不便露面。

“即日起，緊閉大門，他們要找我，去宮里找！”福康安吩咐道。

此話一出，富察府果真安生了許多，只是福康安在他們的言語中，得了個傲慢自大、目中無人的頭銜。

福康安在乾清宮行走，那些大臣遇到都會交頭接耳嘀咕幾句。

乾隆不在，傅恒此時的身份，不但不能維護福康安，反倒要避嫌。

這才使得流言蜚語越發猖狂。

有幾次，手下人聽不下去，朝某官瞪了一眼，當即被數落。

福康安把人調到了別處，算是保護了起來。

“大人，您瞧什么呢？”身旁的侍衛見福康安抬頭看著天邊，問道。

福康安看著天邊的烏云，向紫禁城緩緩涌來，“這云，像不像一只手？”

……

四月底，乾隆的御駕抵達京城，永瑆永琰伴駕身旁，風光無限。

當晚，一疊奏疏呈上，皆言御駕不在期間，福康安恃寵而驕，惹事生非。

說得更嚴重的，是毆官三拳，如今人還躺在床上。

這一切來得很巧合。

烏什的事情還未著落，反而愈演愈烈，乾隆在養心殿發了一通怒火，將福康安暫且送至健銳營。

健銳營特殊，那些言官的手還伸不過去。

眼下在宮里日子最難過的，是永璂和福長安。

永璂因皇后被鎖，在宮中受盡了白眼，舒妃向皇上請旨，暫時交由她撫養，算是有了庇護。

而福長安才是最可憐的。

他五月初被接進了宮，住進了南三所，成為十五阿哥永琰的伴讀。

令妃寵女，從不管教永琰，完全脫手給永瑆。

永瑆把永琰寵上天，隨便他折騰福長安。

在家沒受的苦，在宮里受了個遍。

舒妃偶爾能伸手幫襯，但福長安與福康安在宮里的身份不同，礙于伴讀，她無法摻和過多。

……

西郊健銳營內，福康安伸了個懶腰，嘴里叼著一根草，看著場上的兵丁訓練。

他在這里待了有十天，打魚逗鳥唱曲的事兒做了個遍，唯獨沒做一件正事兒。

左右翼兩位翼長也一直殷勤地配合著。

雖然得到的消息稱，福康安是受罰被貶健銳營，但烏什哈達和春寧堅信，是福康安自己想來健銳營溜達。

這種信息差的苦，他們曾吃過，打死不能再來第二次。

只是這一次，福康安來健銳營，是輕裝簡行，連現在的生活費都是他們在供著。

他們的俸祿也得養家糊口，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跟福康安商量一下減一個菜。

“有事？”看兩人站了許久，福康安抬頭問道。

“沒事沒事，就是……你來說！“春寧拿胳膊撞了一下烏什哈達。

烏什哈達被撞到前面，“就是，小主子，那個……”

“沒錢了？”福康安看見兩人在搓手，點了點頭。

兩人互看一眼，點點頭，再搖搖頭。

“附耳過來！”福康安在兩人耳邊嘀咕了幾句。

兩人的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

“這怎么行？”烏什哈達說道。

“就是，我們對小主子忠心耿耿，豈能做那等事！”春寧補充道。

福康安勾起嘴角擺了擺手，“無妨無妨，大家都是為了銀子嘛，不寒磣！”

“這……”兩人互看了一眼，“該怎么寫才能讓主子不記仇？”

這下兩人學聰明了，先問問底線。

“照實寫，把我這幾日的所作所為，再描述得夸張一點，然后拿出你倆的憤世嫉俗。”

“真這樣寫？”烏什哈達再次確認。

春寧腦子動得快，點了點頭，一把拽起烏什哈達往外走。

臨到門口，春寧又補了一句，“主子，事成之后，您可不帶記仇的！”

“行了行了！”

……

臨近傍晚，永瑆還在養心殿給乾隆展示自己的字帖。

這個機會可是永瑆自己爭取來的。

也就前兩日……

乾隆心煩，五阿哥永琪的病越拖越嚴重，他已經把之前誤診的庸醫給懲治了，但其他太醫也難不出醫治的方法。

永瑆趁機常去兆祥所看望永琪，一個勁地在他面前哭訴自己沒了娘，又不得爹疼愛，反正說來說去都是一個意思。

早朝后，乾隆去看望永琪，永琪開口閉口都是要雨露均沾，說自己的身子已然不行，讓乾隆給點其他人機會好好培養。

所以一下午，永瑆一直待在養心殿，甚至還有機會與乾隆一同用膳。

乾隆批閱折子時還會提問永瑆。

這突如其來的父愛，把永瑆樂得不行。

當一個人覺得運氣好時，可能還會有好事奉上。

永瑆練字時，殿門突然打開，李玉手里捧著兩份信件呈上，掛牌上寫著“健銳營”。

健銳營一直安穩無事，除了日常的匯報之外，并無急事。

而且每日的匯報都會在午后呈上，這次居然是晚上？

永瑆停筆望去，只見乾隆打開信件，眉頭深皺，滿臉不悅。

“皇阿瑪可是有急事處理，那兒子現行退下了。”

以退為進這一招，永瑆屢試不爽。

“永瑆，你且過來瞧瞧，這事該如何處理？”乾隆沖著永瑆招手，將信件讓李玉遞過去。

永瑆接過打開一瞧，用力憋笑，內心已經把這輩子所有的傷心事都過了一遍。

然后放下信件，擺出了和乾隆一樣的苦臉，“回稟皇阿瑪，依兒子對福康安的了解，他斷然不會行此等錯事。”

見乾隆沒有表態，永瑆趕緊跪下補充道，“兒子雖與福康安相處不長，但兒子敢保證，他斷然不會行此事。”

乾隆抬頭看向永瑆，“起身吧！”

“只是……”永瑆起身立在一旁，又補充道，“這左右兩翼翼長所言皆有相同，兒子覺得，此事不得不重視。”

乾隆點了點頭，“那你覺得此事該誰去辦？”

“兒子覺得若是要派人去查看，還得從富察家挑人，若此事為虛，也可幫福康安出出氣。”

“嗯？”乾隆抬眸看向永瑆，“那若此事為實呢？”

“同為富察家的，自然是要好好說教說教了。”永瑆回道。

乾隆點了點頭，眼神狐疑地看向永瑆，“就按你說的辦。”

“傳旨，讓福隆安明日出發健銳營！”

“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