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之所以要費工夫把族內各個部門的負責人都召集起來，就是因為隨著部落的規模擴大，單憑自己一人不可能制定出面面俱到的發展規劃——說到底高爾克前世也只是個普通人而已，靠著超越時代的知識和眼光指引部落的發展方向沒問題，要他化身為工作機器處理所有事，那屬實是強人所難。

開這會之前是自己一個人拿主意，開完這個會還是自己一個人拿主意，那這會不是白開了?

高爾克看著眼前用狂熱而崇拜的眼神看著自己，等待自己下達命令的族人們，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屬于領導者的疲憊。

“都安靜下來！”高爾克緩緩抬手，聲音里帶著教師般的嚴厲，瞬間令哥布林們閉上了嘴巴。

“你們都說聽我的命令就行了——那我現在問你們一個問題。”他走到光幕前，用手指點在代表著糧食消耗，正在緩緩上升的紅色曲線上。

“糧食消耗不斷提升的問題，哥羅羅你覺得該怎么解決？”

“呃，這個……”被高爾克點名的哥羅羅愣了一下，眼神滴溜地轉了幾圈后才站起來大聲回答。

“報告族長，您下令就行了！只要您一句話，我明天就帶人去把東邊那片黑沼澤開墾出來，保證能提升糧食產量！”

“你說的沒問題，把沼澤開墾成農田確實能提高糧食產量?！备郀柨它c了點頭，沒有反駁，而是繼續問道。

“但你能不能現在回答我，開墾那片沼澤總共需要多少族人參與，花費多長的時間？需要準備多少鐵鍬和斧頭？部落現在正在進行的其他建設和生產，會因為你抽調人手受到什么程度的影響?”

“開墾出來的土地，是應該種土豆，種甜菜，還是種黑麥？保證這片新農田的合理耕種又需要長期投入多少人手?”

“這些實際工作中必須要考慮到的問題，你現在可以給我明確的答復嗎?”

高爾克如同連珠炮般的一大串反問，讓整個會議大廳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哥羅羅更是張著嘴呆立在原地，一個字也回答不上來。

“都看看，就這么一個開墾計劃里，就有這么多問題回答不上來，實際展開工作后，類似的問題又有多少呢?恐怕是成百上千吧。”高爾克掃過在場眾人，看的他們紛紛低下了腦袋。

“這么多問題，是靠我一個就能全部解決掉的嗎?我讓你們管理部落里的事務，培養鍛煉你們的能力，是為了讓你們當一群只會聽我命令，只會高喊族長萬歲的傀儡嗎?”

“我今天叫你們來開這個會，就是要讓你們自己去思考，去研究，去調查，到底怎么樣才能更好完成自己的職責，為部落的發展出力！”

“現在我要給你們每人一個新的任務——所有人，根據你們各自負責的領域，針對這份簡報上提出的各個問題，在三天之內進行共同討論研究，然后給我一份你們自己的解決方案?！?

“到那個時候，我希望你們能給我滿意的答復，而不是像今天一樣期待我來幫你們解決所有問題……散會！”

……

“真是少見，你居然還會對自己的族人發火啊?！?

會議結束后，高爾克正準備回自己住所去休息一會，不料艾芮絲卻是突然湊了過來，臉上帶著幾分壞笑。

“我看你那些個族人的臉色可難看了，你就不怕打擊到他們?”

“我又沒對他們進行實質性的處罰，如果這點壓力都無法承受，那只能說明他們并不能勝任自己的崗位?！备郀柨藫u了搖頭，臉色平靜如常。

實際上高爾克對哥布林官員們的要求并沒有很高——考慮到他們都是剛剛上任不久，他還是留了適應時間，并沒有將前世許多考核制度給用上。

“老實說，你剛剛那番話挺有道理的，我看過不少歷史文獻，許多早年賢明的君主都是覺得自己能永遠帶領國家走在正確的道路上，等老了之后也繼續獨斷專行，最終反而導致許多問題。”艾芮絲雙手環抱著點了點頭。

“所以我現在打算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有沒有興趣?”

“好消息?”高爾克聞言，臉上非但沒有高興，反而皺起了眉毛。

不同的話從不同的人嘴里說出來，實際蘊含的信息可是天差地別——就好像矮人認知里很高的東西未必真的很高一樣。

從艾芮絲嘴里說出來的“好消息”，有時候還不如壞消息。

“別這么緊張，這個消息對你來說完全是好事。”艾芮絲將自己女巫帽子摘下，在里面搗鼓片刻后，取出了一封留有紫色半月印記的信封遞給高爾克。

“這是什么?”高爾克接過信封后正準備直接拆開，不料艾芮絲卻立刻打斷了他。

“這是茶話會的邀請函，上面留有魔法印記的，拆了它就沒用了！”

“茶話會?”高爾克看著有些激動的艾芮絲，不明她為何如此。

“跟你解釋起來真是麻煩……你應該還記得，我是遭到了教會追捕的魔女吧?這個世界上像我一樣為了追求真理被針對的人不在少數，為了避免教會的抓捕和互相幫助，我們之間平時雖然不存在任何聯系，但有時候也會在特定的時間和地點見面，互相交換情報物品，交流魔法心得什么的。”

“這樣的見面在我們之間被稱為茶話會，為了保密和安全性，會面的具體地點和時間會用特制的魔法信封通知——如果不是在特定的地方和時間就打開它，就會什么也看不到。”艾芮絲說著，指了指信封后的一行小字。

“九天以后在東南邊的瑟魯利安港，根據我經驗，至少會有六位跟我一樣研究禁忌知識的法師參加，你要是有興趣的話可以去一趟，他們中有不少都是無家可歸的人，只要你能提供研究設施和安全的環境，他們肯定愿意來。”

“多謝了。”高爾克聽完點了點頭，將信封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