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爾克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

薇娜的聲音則在講述這段數千年前的歷史時，帶上了無法抑制的顫抖。

“人皇陛下在同時承受著魔神與盟友的致命背叛后油盡燈枯，只能在隕落前的最后一刻犧牲自己，將降臨于世的魔神永遠驅逐，連同帝都的裂隙一起毀滅。”

“由于失去了領導者，帝國最終在擊潰惡魔入侵后徹底衰敗，在七圣教會領導下對背叛者們進行了最后的復仇遠征后分崩離析……”

薇娜說罷，抬頭用充滿了血絲的瞳孔死死地盯著高爾克。

“現在你能理解為什么我們對于非人種族存在仇恨了嗎哥布林族長?”

“連我們中最偉大的領袖都沒能成功建立起各個種族和諧共存的世界，你讓我怎么相信你所謂的和平?”

“因此，在你們的獠牙還沒有完全長出來之前，就將你們徹底地、連根拔起地扼殺在萌芽之中——”

“——才是我作為帝國將領，作為人類，對自己種族最大的負責！”

隨著薇娜的吼聲令整個牢房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當中，直到許久之后，高爾克才緩緩地起身。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也有句話想問你薇娜小姐。”

“假如有一天你們真的必須要去消滅人類以外的所有其他種族，你覺得你們能成功嗎?”

“更進一步的說，就算你們真的做到了，你覺得這是你們那位故去的人皇想要看到的結果嗎?”

“而且別忘了，你自己也不是純粹的人類——你身上流淌著龍血不是么?那你準備如何消滅自己呢。”

“我……我不知道。”從憤怒中逐漸冷靜下來的薇娜在聽到高爾克這三個深入靈魂的發問后，不禁低頭不語。

“如果你認為是其他種族背叛了你們人類，那在那之前，與你們人類一同對抗惡魔而犧牲的戰士們，他們又是被誰背叛了?”

高爾克的話仿佛接連不斷的巨錘，一點點砸在了薇娜固有的觀念上。

“好好想想這些問題吧。”

說罷高爾克不再停留，快步離開了囚室，只剩下薇娜一人獨自思考。

……

在受到大女兒被俘，龍牙軍團被全面擊潰的消息后，洛倫佐大公再沒有了先前的桀驁，屬于貴族的最后一點驕傲也在現實面選擇了前低頭。

在砸鍋賣鐵的湊錢后，價值三萬金幣的賠償物資很快就送抵了高爾克的部落，貿易談判也按要求如期展開。

然后——洛倫佐大公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他原以為高爾克部落會送來貿易的不過是些蜂蜜或動物皮毛之類的廉價農產品或手工藝品，但實際運回的卻是大量從未見過的古怪玩意。

五彩斑斕的奇異糖果，品質驚人的芳香肥皂，質量奇高但價格不及市面七成的各種鐵器……

僅僅只是讓管家勞倫斯帶著這些貨物到附近的其他城市轉移了一圈，所有東西就被瘋搶一空，賺到了難以置信的暴利。

倘若按這個情況一直做下去，哪怕利潤大頭不在自己這里，灰鴉城每年的收入也有可能要翻上一倍不止！

倘若不是長女薇娜還被扣在這些哥布林的部落里作為人質，大公感覺自己算是發大了。

用霜降森林那樣一塊開發不了的爛地換來整車整車的金幣，天底下哪有這么好的買賣！

而高爾克則利用這寶貴的和平時間，將部落的中心從軍事重新轉移回了發展。

首當其沖的，就是開始大面積砍伐樹木，以獲得足夠的農業區解決糧食問題。

在過去，出于隱蔽和軍事防御上到需求，高爾克對于樹木的砍伐還是比較節制的，但眼下北方的矮人聯邦剛剛被重創，南邊的灰鴉城方面也沒了威脅，獲取更多糧食來擴充人口就成了最迫切的問題。

無論工業也好建設也罷，人口都是基礎中的基礎，而哥布林作為以繁衍力聞名的種族，只要能有飯吃，人口就將以爆炸速度提升。

為此高爾克還特別頒布了法令，所有新生的哥布林幼崽，其伙食和教育都由部落來承擔，并安排專門的住所和看護，讓族人們只管放心生，幼崽全部由部落來養活。

而瑟萊娜一手帶起來的宣傳部此刻也體現了其作用，大量簡單但直觀表現了生育意義與好處的小冊子被分發到了每一個族人手中，甚至還有由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魔女小姐所研究出的“易孕姿勢表”與食譜……

倘若不是考慮到精力和個人感情上的抉擇問題，高爾克都想過帶頭生幾個小哥布林出來。

除此之外，高爾克還得到了來自艾芮絲的另一個好消息。

在經過精心研究和反復試驗后，艾芮絲宣布她已經成功將靈魂儀式改進到了不需要大量稀有材料輔助也能保證安全的程度。

鑒于艾芮絲不是會拿自己小命開玩笑的人，高爾克選擇了相信她的話，讓族人們按其要求搭建儀式場地，并將晶化蜘蛛女王的卵放置其中。

“記住，待會有點痛是正常現象，我必須暫時讓你的一部分靈魂和它融合，忍忍就過去了。”儀式開始前，艾芮絲突然提醒了一句。

“有點痛是多痛?”高爾克聞言察覺到了一絲異樣，但眼下儀式即將開始，他來不及細究。

“反正死不了，多想想馴服這東西你能得到多少好處吧。”

“……隨便你了。”

隨著古怪的符文自蛛卵下方的魔法陣上不斷蠕動，高爾克按要求將自己的手掌貼了上去，閉眼感受著與它之間的聯系。

很快，一種奇怪的觸感席卷了高爾克全身，就好像是整個人泡進了某種極為粘稠的液體當中，并且不斷的遭受到擠壓。

隨著時間推移，那種擠壓敢愈發強烈，只有不斷將精神力注入卵中才能勉強緩解，但還是令高爾克腦門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齒。

哪怕是先前和魔化的維特麗雅作戰時，他也沒有如此痛苦過——身體散架和被活生生擠成肉餅完全是兩碼事，尤其這還是直接作用于靈魂層面的疼痛，無法被任何方式緩解。

高爾克甚至嚴重懷疑，這根本就不是什么儀式必須經歷的痛苦，而是某個魔女的刻意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