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圣光之城的白色城墻終于完整地展現在眼前時，城樓上飄揚的金色鳶尾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城門緩緩開啟的剎那，一股混雜著焚香與鐵銹氣息的風撲面而來，艾莉絲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匕首，她的尖耳朵捕捉到城墻陰影處傳來的金屬摩擦聲。

街道兩旁擠滿了迎接的百姓，襤褸的衣衫下露出的肌膚布滿鞭痕，他們手中舉著褪色的花環，機械地隨著鼓點晃動。

走在隊伍最前方的四十余名勇者身披臨時趕制的綢緞披風，趾高氣昂地接受著歡呼。

那個穿著美式作戰服的壯漢杰克，甚至摘下墨鏡，向人群拋飛吻，他身后幾個東南亞打扮的勇者正忙著用從地球帶來的手機自拍。

“這歡呼聲里摻了太多恐懼。艾莉絲壓低聲音，她發梢間的精靈銀飾在陽光下輕輕顫動。

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一個懷抱嬰兒的婦人被士兵推搡著讓路，懷中襁褓露出一角——那分明是用破舊軍旗改制的襁褓布。

人群中突然爆發出更熱烈的尖叫，城主與一干貴族騎著純白的獨角獸從主道而來。

為首的銀發老者胸前的圣徽鑲嵌著鴿蛋大的紅寶石，他抬手示意，歡呼聲戛然而止。

“來自異世界的勇者們！”他的聲音通過魔法擴音器響徹全城，“圣光之城終于等到了預言中的救星！”

掌聲如潮水般涌起，我卻注意到前排百姓鼓掌的速度明顯慢半拍，仿佛是被無形的鞭子抽打著才做出反應。

杰克大步上前，戰術靴踏碎路邊積水：“城主大人，我們什么時候能領軍出征？

我在地球可是一名優秀的戰士！”他身后傳來零星的哄笑，幾個歐洲勇者交換著意味深長的眼神。

“諸位遠道而來，先在圣光圣殿歇息。城主微笑著，目光卻在我唐裝的盤扣上多停留了兩秒，今夜將為各位舉辦慶功宴。”

他的侍從們捧著鎏金托盤上前，每個托盤上都放著象征勇者身份的翡翠徽章，在陽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澤。

穿過三道雕花拱門，我們被領進一座回廊環繞的庭院。艾莉絲突然拽住我的袖子，指著角落的水井：“那兩個打水的女仆，她們的腳踝上有鐵鏈磨出的血痂。”

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兩個少女正吃力地拖動著裝滿水的木桶，鐵鏈在她們纖細的腳踝上留下深可見骨的傷口。

“唐羽！過來看看這徽章！高盧雞國女孩蘇菲揮舞著翡翠徽章跑來，她單反相機的背帶還掛在脖子上，“這工藝簡直絕了，我要拍下來發……”

她突然哽住，意識到這里沒有網絡。我接過徽章，觸手冰涼，內側刻著極小的拉丁文：“獻給順從的羔羊。”

夜幕降臨時，圣光圣殿的宴會廳亮起千盞水晶燈。城主坐在十二級白玉臺階上的鎏金王座，貴族們的華服在燈光下流光溢彩。

與門口負責守衛的、穿著粗布麻衣的民兵形成刺眼對比。杰克和幾個勇者已經醉醺醺地摟著貴族小姐跳舞，他們的笑聲撞在穹頂上，顯得格外空洞。

“這些酒……蘇菲突然壓低聲音，她的紅酒杯在燭光下泛著詭異的紫，有股安眠藥的味道。我用元素感知掃過全場，發現半數勇者的酒杯都縈繞著微弱的昏睡咒波動。

宴會廳角落，幾個黑袍人正將一壇壇酒搬進來，他們斗篷下露出的手臂布滿混沌教派的刺青。

“艾莉絲，去通知其他清醒的勇者。我握緊藏在袖中的手機，創造技能在指尖悄然運轉。

當艾莉絲消失在側門時，我走向城主的王座，唐裝下擺掃過滿地狼藉的食物殘渣：“大人，我想請教，那些被魔族俘虜的百姓，您準備如何營救？”

城主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他身旁的紅衣主教猛地站起來：“此刻應慶祝勇者降臨！

那些賤民……”“住口！”城主揮手打斷，眼中閃過一絲慌亂，“當然會營救，明日就派騎士團……”

突然，宴會廳的水晶燈全部熄滅。尖叫聲中，我迅速打開手機的元素感知模式，屏幕藍光映出三十余個黑袍人從陰影中浮現，他們手中的骨刃滴著綠色毒液。

杰克醉醺醺地舉起酒瓶：“搞什么鬼？燈光師呢？”話音未落，一道毒刃已經刺穿他的肩膀。

“小心！是混沌教派的刺客！”我大喊著甩出創造的光盾，金色光芒照亮全場。

蘇菲舉起相機對準刺客，鏡頭突然迸發出強光——原來她早用魔法改良了閃光燈。艾莉絲帶著十幾個勇者從側門沖入，那個阿拉伯老者揮舞著鑲嵌符文的長杖，地面突然升起巖刺阻擋刺客。

混戰中，我瞥見城主在侍衛掩護下退向密道。當我追過去時，卻發現密道入口刻著與混沌教派相同的圖騰。

艾莉絲突然抓住我的胳膊：“唐羽，看那些百姓！”透過宴會廳的窗戶，我看到街道上的平民們正木然地圍觀，沒有一個人試圖幫忙，他們空洞的眼神仿佛早已對流血司空見慣。

戰斗很快結束，刺客們化作黑霧消散，地上卻留下一張用血寫成的字條：“勇者不過是貴族的新玩具。”

杰克捂著傷口咒罵：“媽的！居然敢偷襲老子！等我傷好了，一定踏平魔族老巢！”他的話引來一片叫好，只有少數幾個勇者若有所思地看向沉默的百姓。

深夜，我和艾莉絲在客棧屋頂碰頭。遠處的貧民窟傳來嬰兒的啼哭，與貴族區飄來的靡靡之音交織。

“那些翡翠徽章，是監視用的法器。”艾莉絲攤開掌心，碎成齏粉的徽章中露出細小的符文，“我在精靈族古籍見過類似的禁錮咒。”

我打開手機，調出白天拍攝的水井照片。放大后，井壁上模糊的刻痕組成了求救信號——那是用通用語寫的“SOS”。

蘇菲突然從陰影中走出，她的相機還在發燙：“我拍到了有趣的東西。”她調出一張照片，城主密道里，赫然堆滿了標注著“魔界物資”的木箱。

“所以這是個局。”我摩挲著手機，銀色羅盤圖標突然瘋狂旋轉，“貴族們和混沌教派勾結，故意放任魔族侵略，再用‘勇者’的噱頭穩固統治。那些百姓，不過是隨時可以丟棄的棋子。”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我們敲響了幾個清醒勇者的房門。那個漢斯貓國戰術專家檢查著蘇菲拍攝的照片。

鏡片后的眼神冰冷：“我的教官說過，戰爭中最大的敵人往往藏在內部。”櫻花國武士將武士刀插入地板：“明日的軍事會議，我倒要看看他們還能演到什么時候。”

當第一縷陽光刺破云層時，我們站在圣光之城最高的瞭望塔上。城下，百姓們又開始了機械的勞作，而貴族們的馬車正駛向議事廳。

我握緊手中的法杖，創造技能在體內沸騰——這場與混沌的戰爭，或許從對抗身邊的黑暗開始，才真正有了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