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凝固了,帶著煙草、汗臭和過期泡面湯的渾濁氣息,被一股冰冷、非人的存在感徹底撕裂。
張亮——或者說,那曾經是張亮的軀殼——猛地抽搐了一下,仿佛被無形的電流貫穿。
他佝僂著背,喉嚨深處發出不似人聲的“咯咯”嘶鳴,像是骨頭在強行錯位重組。
劇烈的痛苦讓他雙眼暴凸,眼白瞬間被猙獰的猩紅覆蓋,如同兩汪沸騰的血池。
“呃啊——!”
一聲壓抑到變調的咆哮從他喉嚨里擠出,伴隨著令人牙酸的“咔嚓”聲,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耳根方向撕裂開來。
那不是普通的傷口,更像是某種束縛被強行掙破。
新鮮的、慘白的骨質獠牙如同破土而出的荊棘,瞬間刺穿了他自己口腔的軟肉,帶著淋漓的血沫暴露在昏黃的燈光下。
那血沫不是鮮紅,而是帶著一種詭異的暗沉,粘稠地掛在森白的獠牙尖端,閃爍著不祥的微光。
猩紅的目光,純粹由貪婪與原始的殺戮欲望構成,如同兩束探照燈,瞬間鎖定了離他最近的目標——那個幾秒鐘前還滿臉諂媚、殷勤遞煙的小弟阿強。
那目光里沒有任何遲疑,沒有任何屬于人類的認知,只剩下對新鮮血液的瘋狂渴求。
“亮哥!別!是我?。“?!”
阿強的瞳孔瞬間縮成針尖,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的心臟,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猛地轉身,像只受驚的兔子般撲向門口的方向。
太遲了。
屬于人類的速度概念在那一刻被徹底粉碎。
獲得了遠超人類極限力量和速度的新生吸血鬼,動作快得只剩下一道模糊的殘影。
那不是奔跑,更像是一種違背物理規則的“瞬移”。
他粗壯的手臂帶著撕裂空氣的輕微呼嘯,如同鋼箍般精準地扼住了阿強的喉嚨,巨大的力量爆發,輕而易舉地將一個成年男子提離了地面。
阿強的求饒瞬間被掐斷,變成了一連串絕望而窒息的“嗬…嗬…”聲。
他的雙腳徒勞地在離地幾寸的空中踢蹬,雙手瘋狂地抓撓著扼住他喉嚨的、冰冷堅硬如同巖石的手臂,指甲在皮膚上刮出道道白痕,卻無法撼動分毫。
張亮(或者說,這具被吸血鬼本能驅動的軀殼)沒有絲毫猶豫。
他的頭顱以一個非人的角度猛地前探,沾滿血沫的慘白獠牙如同兩柄精準的手術刀,毫無阻礙地刺入了阿強頸部最脆弱的頸動脈區域。
“噗嗤——!”
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銳響。
滾燙的、富含生命力的鮮血,在心臟泵壓的巨大壓力下,如同決堤的噴泉般激射而出!
溫熱的液體帶著濃烈的鐵銹腥氣,呈扇形噴濺開來。
幾滴滾燙的血珠“啪嗒”濺在旁邊一臺沾滿油漬和灰塵的老舊電腦屏幕上,順著屏幕緩緩滑落,留下蜿蜒的痕跡。
更多的血液潑灑在散落在桌面上、印著血紅“催收”字樣的賬單紙上,瞬間將冰冷的數字和威脅性的文字浸透、暈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紅。
一道強勁的血箭甚至斜飛出去,“啪”地一聲狠狠撞在隔間的磨砂玻璃門上,隨即順著粗糙的玻璃表面緩緩流淌,拖拽出幾道長長的、觸目驚心的、如同魔鬼爪痕般的血痕。
濃郁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如同實質的浪潮,瞬間壓倒了房間內所有陳舊的氣味——煙草的焦苦、汗水的酸餿、食物腐敗的霉味——霸道地充斥了整個狹小、逼仄的空間。
這味道刺激著每一個幸存者的鼻腔,也徹底點燃了他們心中名為“恐懼”的引信。
“啊——!”
“殺人了!亮哥瘋了!快跑啊!”
“救命!門!門怎么打不開?!開門?。 ?
剩下的三個人——黃毛、瘦猴和老李——徹底崩潰了。
極致的恐懼讓他們發出不似人聲的尖叫,如同三只沒頭的蒼蠅,瘋狂地撲向那扇唯一的、通往生存希望的磨砂玻璃門。
他們用盡全身力氣去扭動那冰冷的金屬門把手,發出“咔噠咔噠”絕望的脆響;他們用拳頭、用肩膀、甚至用頭去瘋狂地撞擊、捶打那看似脆弱的玻璃門,發出“哐!哐!哐!”的沉悶巨響。
然而,那扇門仿佛被無形的巨力焊死,又或是被澆筑在了水泥墻里,紋絲不動!
絕望的哭喊、嘶啞的求救、肉體撞擊硬物的悶響,在狹小的隔間內激烈地回蕩、碰撞,與張亮喉嚨里發出的貪婪而滿足的吞咽聲“咕嚕…咕嚕…”,以及阿強身體在快速失血和生命流逝中最后那微弱、無意識的抽搐聲,交織融合,譜寫成了一曲令人靈魂顫栗的地獄協奏曲。
明陽,這幕血腥戲劇的導演與唯一觀眾,冷漠地懸浮在房間的陰影角落,如同一個幽靈。
他妖異俊美的臉龐在昏暗的光線下輪廓分明,卻像最上等的玉石雕琢而成,冰冷得不帶一絲活人的氣息。
那雙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照著張亮撕咬的暴虐和阿強瀕死的抽搐,卻沒有一絲波瀾,只有對眼前污穢血液和人類絕望混亂的純粹厭惡,仿佛在看一群螻蟻在泥沼中掙扎。
他的目的已經達成。
一個本就深陷泥潭、充斥著暴戾、貪婪、毫無道德底線的靈魂,被精準地捕捉,被強行扭曲、重塑,轉化成了一個更高效、更致命、更易操控的瘟疫載體。
張亮那被欲望和暴力填滿的過去,正是孕育這頭新生怪物最完美的溫床。
“盡情享受你的新生吧,下仆?!?
明陽的聲音再次直接在張亮混亂、被嗜血本能淹沒的意識中響起。
那聲音冰冷、平滑,如同極地寒冰相互摩擦,沒有絲毫情感波動,卻又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然后……為吾帶來足夠的鮮血。讓這恐懼……如同瘟疫的孢子,在暗夜里生根、發芽,盡情蔓延。”
話音落下的瞬間,明陽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透明。
構成他身體的物質仿佛失去了穩定的形態,如同被投入清水中的濃墨,瞬間暈開、淡化、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