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作輕柔！精確！把自己想象成在做顯微手術！任何異常發現，哪怕是一粒不同顏色的砂子，立即上報！”
石大堅，一個四十歲上下、體格敦實、因常年戶外作業而皮膚黝黑粗糙的漢子，正是這支“精掘”小隊的一員。
他原本是省建工集團的資深技術工人，因為技術過硬、背景清白且口風極緊，才被“借調”到這個神秘項目。
此刻，他穿著特制的防靜電連體工裝，戴著護目鏡和防塵口罩，正小心翼翼地用一把小號平頭鏟，配合著軟毛刷，清理著平臺邊緣上方最后半米厚的土層。
汗水順著他的鬢角流下，在滿是灰塵的臉上沖出幾道溝壑。
周圍的緊張氣氛幾乎凝固，只有工具與泥土接觸的輕微沙沙聲和真空吸塵器的低鳴。
在這種壓抑下，工人們偶爾的低聲交談成了唯一的調劑，聲音壓得極低，幾乎被吸塵器的聲音掩蓋。
“我說老石，”
旁邊一個同樣全副武裝、外號“大劉”的工人，一邊用軟刷清理一塊石頭表面的浮土，一邊用胳膊肘碰了碰石大堅，聲音從口罩里悶悶地傳出。
“這陣仗…邪乎啊！挖皇陵也沒這么小心吧？連他媽喘氣兒都得悠著點。你說，這底下到底是啥？真像老張頭瞎咧咧的，是秦始皇他閨女？”
另一個稍年輕的工人小趙湊近些，眼睛瞟了瞟不遠處的監工士兵，聲音更低：“扯淡！秦始皇閨女葬這兒？我看不像。你沒聽地質組那幫人嘀咕嗎？這石頭平臺…深得很！而且硬得出奇，風鎬打上去就一個白點！感覺…感覺像個什么臺子的底座？祭壇？或者…封印啥東西的？”
他最后幾個字幾乎成了氣聲。
石大堅沒立刻搭話，他專注地用刷子拂開一片松軟的土層，露出下面一塊同樣深灰色的巨石邊緣，接口處光滑得幾乎看不出縫隙。
他悶悶地說：“管它是啥，能讓國家這么興師動眾，連軍區的大首長都坐鎮指揮，肯定不是小事。咱們干好活兒就行，別瞎打聽，小心禍從口出?！?
話雖如此，他內心的好奇卻像被貓抓一樣。
價值連城的陪葬品？
失落的文明遺跡？
還是…某種無法理解的、被深埋的東西？
他下意識地加快了手下清理的速度，小鏟子精準地插入土層縫隙，手腕輕巧地一挑，一大塊板結的泥土被剝離，動作既快又穩，顯露出老練的技術。
時間在高度緊張和重復的精細操作中流逝。
探坑底部，巨大的石質平臺顯露的面積越來越大，其規整、冰冷、非自然的特征帶給人的震撼也愈發強烈。它沉默地躺在那里，仿佛亙古如此，散發著拒人千里的氣息。
“報告！平臺邊緣發現垂直結構！疑似墻體或…入口封石！”
前方傳來工長的低呼。
所有人的精神瞬間繃緊。
目標就在眼前！
最后的障礙，是緊貼著巨石結構邊緣、一層厚約半米、因年代久遠而異常板結、夾雜著碎石和植物根系的堅硬土層。
幾盞高流明的冷光探燈聚焦在這片區域，光線亮得刺眼。
工程兵和石大堅等人換上了更小型的工具，甚至開始用手指配合工具進行剝離，進度緩慢而謹慎。
石大堅負責清理一塊巨石與旁邊垂直結構（看起來像是一塊更大的、豎立的石板）的夾角處。
這里的土層顏色似乎更深一些，觸感也略有不同，帶著一種奇異的粘滯感。
他用特制的硬木簽小心地剔除縫隙里的硬土塊，動作輕柔得像在觸碰新生兒的皮膚。
突然，他的木簽尖端似乎碰到了什么硬物，但感覺又不像石頭。
他屏住呼吸，放慢動作，用刷子輕輕拂開覆蓋物。
噗！
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戳破一層堅韌薄膜的聲響，從他正在清理的角落傳來。
緊接著，一股極其微弱、難以察覺的氣流，帶著一股奇異的味道，瞬間從那被他無意間清理出的、不足指甲蓋大小的微小縫隙中逸散出來！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石大堅的動作僵住了。
一股難以形容的、清冽悠遠的異香，如同實質般鉆入了他的鼻腔！
那香氣極其特殊，非花非木，非檀非麝，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純凈與深邃感，仿佛來自九天之上，又似源自亙古星辰。
它瞬間驅散了周遭的塵土味、汗味，甚至那無處不在的柴油味，直沖他的天靈蓋，讓他精神猛地一振，頭腦異常清明，甚至連日來的疲憊都一掃而空！
他下意識地深深吸了一口氣，貪婪地捕捉著那縷轉瞬即逝的奇香。
“喂！老石！你發什么愣？快跟上！”
旁邊的大劉見他動作停滯，低聲催促道。
石大堅猛地回過神，卻愕然發現，大劉和小趙等人正皺著眉，用手在鼻子前使勁扇動，臉上露出難以忍受的表情。
“操！什么味兒？！”
小趙低聲咒罵，聲音帶著明顯的惡心。
“剛才那一下…一股子腥氣！還混著…混著像是爛肉捂在臭水溝里八百年的餿臭味！嘔…不行了，太沖了！”
他忍不住干嘔了一下。
大劉也捏緊了鼻子，甕聲甕氣地說：“沒錯！又腥又臭！邪門了！像…像剛挖開了一個萬人坑似的！這底下埋的到底是什么鬼東西？”
石大堅徹底懵了。
他看看表情痛苦的同伴，又下意識地嗅了嗅空氣。
那股清冽的異香似乎消失了，或者微弱到難以察覺。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實實在在的、令人作嘔的混合惡臭——濃烈的、鐵銹般的血腥味，混雜著蛋白質高度腐敗后的刺鼻氨味和硫化氫的臭雞蛋味，還有一股難以名狀的、仿佛來自深淵的陰冷霉腐氣息！
這味道極其濃烈，即使戴著防塵口罩也阻擋不住那股鉆腦的惡心感。
香？臭？剛才那瞬間的極致感受與現在充斥鼻腔的惡臭形成了荒誕而驚悚的對比。
石大堅胃里一陣翻騰，但更讓他心驚的是：為什么只有自己聞到了那股奇異的香氣？難道…是幻覺？
可那感覺如此真實、如此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