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龍沉默地佇立在432病房門口，高大身軀幾乎吞噬了走廊投來的光線。他銳利如刀的目光一寸寸刮過內部：強光燈刺破陰影，勘查人員如同在未知星球探索般小心翼翼；空空如也、床單凌亂的病床像一個無聲的控訴；那扇洞開的窗戶，如同怪獸張開的巨口，外面是沉甸甸、化不開的濃黑夜色。

初秋微涼的晚風，帶著濕氣，持續不斷地吹動著素色的窗簾，發出輕微的、如同嘆息般的撲簌聲。這風，是否也帶走了那個“化蝠飛走”的存在留下的最后一絲氣息？病房里殘留的、冰冷刺骨的空氣，混合著消毒水與濃重鐵銹般的血腥氣味，似乎也鉆進了他的肺腑，沉甸甸地墜著。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褲兜里的煙盒，手指觸碰到硬殼的棱角，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了一下。強烈的尼古丁渴望被醫院無處不在的禁煙標識和眼前這團巨大的迷霧死死壓制。他最終只是極其煩躁地將煙盒更深地塞回口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蝙蝠……詭異的咬痕……憑空消失的大量血液……”李德龍的聲音低沉得幾乎只有自己能聽見，像在咀嚼著這些充滿不祥意味的詞語碎片。每一個詞都像一塊冰冷的石頭，投入他認知的深潭，激起的是更深的寒意和困惑。

陳鋒的聲音打破了凝滯的空氣，指向病房靠近窗戶的角落：“李隊，通訊設備：吳桃聲稱被‘蝙蝠’擊飛摔碎的手機找到了。損毀極其嚴重。”

他引著李德龍的目光投向物證袋。

他話鋒一轉，“吳桃當時在直播，我們已經第一時間聯系了平臺方，要求他們完整保留服務器端錄像數據，并盡快提供給我們。”

李德龍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張凌亂、染血的病床，空空如也。

沒有明顯的搏斗痕跡，沒有家具移位，沒有打砸破壞。

一切都指向一種超乎尋常的平靜，一種在巨大暴力（失血）之后詭異的整潔。

這平靜比任何混亂都更讓人心悸。

他從業近二十年，處理過無數血腥、離奇、殘忍的案子，但從未有一件像眼前這樣，如此蠻橫地挑戰著物理世界的法則和他賴以生存的邏輯基礎。

這案子……邪門得讓他脊背發涼，一股寒意順著脊椎悄然爬升。

他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強迫自己壓下那荒謬的聯想。

這個世界是不可能有吸血鬼的！

科學早已掃除了愚昧蒙昧迷信，證明了那些魑魅魍魎只是人類恐懼的投影。

否則，以阿美莉卡那些毫無底線的實驗室和全球不計后果的生物工程研究，早就該鬧得妖魔鬼怪橫行于世了。

邏輯！證據！

他反復告誡自己，必須在這團亂麻中找到那根唯一的、屬于現實的線頭。

然而，病房里殘留的冰冷氣息，混合著消毒水的刺鼻和那若有若無、卻深入骨髓的血腥氣，依舊頑固地縈繞著他，如同不散的陰魂。

他下意識地又去摸口袋里的煙盒，硬殼的棱角硌著掌心。

禁煙標識鮮紅的斜杠在余光里異常刺目。

……

三公里外，一間沒有開燈、窗簾緊閉的廉價公寓單間里，彌漫著泡面和灰塵混合的沉悶氣味。

唯一的光源是桌上那臺筆記本電腦的屏幕，幽幽地照亮一張年輕卻寫滿疲憊的臉——明陽。

屏幕上，一個直播平臺的錄播窗口正播放著混亂而驚悚的畫面：視角劇烈晃動，天旋地轉，伴隨著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蝙蝠！有蝙蝠！！啊——！！”

緊接著是硬物撞擊墻壁的碎裂聲，畫面最終定格在一片漆黑。

直播中斷。屏幕下方，留言區如同瘋長的野草，徹底爆炸：

“臥槽臥槽！我親眼看到了！那絕對不是人！”

“主播最后那聲尖叫…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血！她脖子上有血！”

“假的吧？劇本？但這特效和演技也太逼真了！”

“坐標XX醫院！聽說真出事了！警察都來了！”

“主播人呢？后續呢？急死我了！”

“該不會…真的是傳說中的吸血鬼吧？！”

“樓上別瞎說！但…那速度，那影子…科學怎么解釋？”

“坐等官方通報！但今晚這直播，絕壁會成為驚悚圈年度大事件！”

明陽盯著屏幕。

就在直播中斷后不到一分鐘，一個冰冷、毫無感情、如同電子合成般的提示音，毫無征兆地直接在他腦海深處響起：

【認知能量閾值突破！成功使1234名獨立意識體對‘吸血鬼’存在產生深度驚懼與初步信服！】

【煉假成真·信以為真模塊激活！】

【活性能量汲取中…目標指向：吸血鬼本源之力…】

【汲取完畢！活性能量+1234單位！】

【能量灌注開始…定向生命形態轉化啟動…】

【轉化完成！生命位階躍遷！】

【你已成為當前時空象限內，唯一性本源生命體：始祖吸血鬼（初生體）。】

一股難以言喻的、洶涌澎湃的、混雜著極致冰冷與灼熱的力量洪流，猛地沖入明陽的身體！

這力量來自那1234個屏幕另一端、因恐懼而信以為真的人，是生命體最本源的能量雜糅——身體的熱量、精神的波動、靈魂的震顫、情感的潮汐、生命本身的火花……此刻被粗暴地抽取、凝聚，轟然注入他這具凡俗的軀殼！

明陽感覺自己的每一根骨頭都在被無形的巨力碾碎、重組；每一寸肌肉纖維都在撕裂、扭曲、編織成全新的形態；血液仿佛瞬間沸騰，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河；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攥緊，驟然停止了跳動，隨即又以另一種深沉、緩慢、充滿原始力量的節奏，沉重地搏動起來！

劇烈的痛楚如同海嘯般席卷了他，又迅速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掌控力量的迷醉感所淹沒。

他踉蹌著撲到浴室那面布滿水漬的廉價鏡子前。

鏡中映出的影像讓他渾身戰栗。

臉色是一種毫無生氣的、大理石般的慘白，嘴唇卻詭異地鮮紅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