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絲對前輩的敬意：“封印之地殘留的禁制氣息，精妙絕倫，正氣浩然，雖歷經漫長歲月侵蝕，其核心道韻猶存。我細細探查推演，發現那并非尋常的強力鎮壓之印。布下此封的，當是三百年前貴觀那位驚才絕艷的元清真人。”

“元清祖師！”

清玄等人失聲驚呼，這個名字在觀中典籍里是如同神話般的存在。

“正是。”

青年真人肯定道。

“元清真人，”

青年真人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帶著一種洞悉本質的沉靜。

“深諳此魔根底。它非血肉凡胎，亦非尋常精怪，乃是天地間至陰至寒的‘九幽癸水精’所化。其性陰寒狡詐，尤勝萬載玄冰，以吞噬生靈精血魂魄為食，更以污染水源、侵蝕地脈靈氣為樂，所過之處，生機斷絕，化為死域。”

他微微一頓，指尖似有若無地劃過一縷殘留的、令人骨髓發寒的陰氣。

扯九幽癸水精出來就是為了不留痕跡，畢竟不是血肉之軀嘛，這也正好避免了為何一場如此慘烈的大戰下來，卻無法收集到任何妖魔血肉、甲殼或骨骼樣本的問題。

不然的話，要煉假成真這玩意的殘骸，明陽要虧不少能量。

眾人只覺得周圍的溫度仿佛又下降了幾分。

“其力量根源，與天地間至陰的‘癸水’之氣息息相關。”

明陽真人繼續道，語氣如同在闡述某種宇宙至理。

“諸位須知，五行水氣，浩瀚磅礴，其中亦有陰陽之分。壬水，乃陽水，如江河湖海，奔流不息，主生發滋養；而癸水，則為陰水，至陰至寒，主藏匿、消亡、沉寂。它并非你們日常所見的水流，而是水行精華中最精粹、最深沉、也最危險的那一部分。通常蟄伏于萬丈地肺深處、極陰寒泉之底，或依附于某些蘊含至陰法則的天材地寶之中。癸水之氣并非恒定，而是隨天地氣機流轉，如同潮汐般有漲有落，周期性地勃發或退潮。當其勃發之時，陰寒之氣彌漫，滋養邪穢；而當其退潮之期……”

青年真人的目光掃過眾人，帶著一絲了然：“便是此魔最為虛弱、本源最為沉寂，甚至需要徹底蟄伏以規避天地陽氣反噬的致命時刻！”

“而九幽癸水精之死，”

明陽真人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終結感。

“正是其本源被徹底擊潰、湮滅的體現。它乃純粹癸水陰精所聚，一旦核心被毀，其存在形式便會瞬間崩潰瓦解，回歸為最原始、最無序的癸水陰煞之氣，融入天地濁流，再也無法凝聚成形。故而，它死后，是真正的‘化為烏有，蕩然無存，一點痕跡都不會留下’。”

青年真人的話語仿佛擁有魔力，帶著眾人一同逆流時光長河，回溯到三百年前那個風起云涌的年代：

“元清真人當年，必然是窺得天機，精準推算出此魔的‘癸水退潮之期’。他選在此魔因癸水退潮而陷入最脆弱、最需蟄伏修養、對外界感知與反抗能力都降至谷底的絕佳關頭，以雷霆萬鈞之勢將其重創！這雷霆一擊，絕非盲目強攻，而是建立在對其核心弱點的絕對把握之上。”

“隨后，真人并未選擇將其徹底毀滅——或許是因為彼時狀態不足，又或許是為了避免癸水精華徹底爆散污染千里——而是因地制宜，借助此地天然形成的極陰寒潭與地脈走向，布下了這曠古爍今的‘癸水鎖元大陣’！”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對先賢智慧的由衷贊嘆：

“此陣之精妙絕倫，堪稱奪天地造化！其核心奧義，絕非一味以蠻力鎮壓。它巧妙地‘借勢’——借的是癸水退潮的自然規律，借的是天地循環的無上偉力！它將封印的核心力量，與地脈中原本就存在的、因癸水退潮而暫時蟄伏的殘余癸水陰氣，以一種玄奧莫測的符文法理相連、相融！”

“當癸水退潮，地脈陰氣進入最沉寂的蟄伏狀態時，大陣的束縛之力非但不會減弱，反而會因‘同源相吸’的至高法則，達到其威能的巔峰！這就像是在一個極度虛弱、奄奄一息的囚徒最無力掙扎的時候，為其套上了由他自身骨骼打造的、最沉重、最貼合的枷鎖！此陣不僅能死死將其鎖在寒潭最深處，斷絕其從外界汲取任何能量（無論是生靈精血還是癸水陰氣）以恢復的途徑，更恐怖的是……”

他的聲音變得低沉而有力：

“它利用了‘同源相引，弱水抽薪’的原理！大陣會通過這無形的‘枷鎖’，如同最精密的虹吸管道，一絲絲、緩慢卻持續不斷地抽離妖魔本源中殘存的癸水精華！這些被抽離的精華，并非被大陣吸收，而是被其以精妙的轉化符文，化散、稀釋于廣袤的地脈網絡之中，如同將一滴墨水滴入奔騰的大江。”

“此消彼長，此長彼消！三百載歲月悠悠，這妖魔的本源便在封印中持續不斷地被磨蝕、被削弱、被掏空！使其在漫長的囚禁里，不是休養生息，而是走向無可挽回的衰亡！”

清玄道長等人聽得心神激蕩，如癡如醉，對祖師元清真人的通天智慧與無上神通佩服得五體投地。

困擾他們的謎團，在這一刻豁然開朗！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清風觀主激動得胡須微顫。

“難怪！難怪那妖魔破封之時，聲勢雖驚天動地，妖氛彌漫如遮天蔽日，顯露出滔天兇威，卻最終能被真人您以雷霆手段徹底誅滅！原來……原來它的本源早已被祖師布下的這‘癸水鎖元大陣’，生生磨蝕、削弱了整整三百年！它早已是外強中干，徒有其表了！”

這個解釋，完美契合了他們親眼目睹的、明陽真人“最終”斬殺妖魔的“事實”。

清玄道長更是連連點頭，心中一塊大石落地：“不錯！若非如此，以祖師手札中對此魔全盛時期兇威的描述，我等今日怕是早已魂飛魄散，此地也早已化為一片死絕鬼蜮！真人能誅滅此獠，既是真人之能，更是祖師遺澤護佑之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