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吸血蝙蝠？……”

王天立低沉的聲音在狹小的指揮車里回蕩，仿佛在咀嚼著某種令人作嘔的異物。

他嘴角的肌肉難以察覺地向下繃緊，拉出一道冷硬的線條。

這詞匯本身就帶著濃重的不祥與荒誕氣息，與他多年生涯積累的、對世界的理性認知格格不入。

它們像是從恐怖電影里直接蹦出來的，帶著廉價血漿和夸張音效的標簽。

懷疑被強制歸檔，取而代之的是必須面對的、由最高層背書的“現實”。

“飛劍？”

這個詞，沉重得如同剛從千年古墓中掘出的鉛錠，從他緊抿的唇齒間被艱難地擠了出來。

聲音帶著連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干澀和滯重，仿佛聲帶在抗拒著發出這個音節。

他更像是在確認一個只存在于志怪小說和童年幻想里的禁忌名詞，而非一個需要寫入正式現場報告的關鍵證物。

這個稱謂的古老與超然，與眼前這片充斥著尖叫、硝煙和現代科技廢墟的景象形成了撕裂般的荒謬對比。

“大戰吸血鬼？”

第二個短句，尾音不受控制地微微揚起，與其說是疑問，不如說是對這片瘋狂廢墟發出的、帶著深深無力的詰問。

醫院里那些受害者蒼白如紙、虛弱不堪的面孔，他們脖頸上那細小、精準、宛如藝術品卻又致命無比的齒痕，此刻與眼前這地獄般的景象——碎裂的玻璃、扭曲的金屬支架、翻倒的動漫人偶、空氣中彌漫的焦糊味和淡淡的血腥氣——強行重疊在一起。

兩種截然不同的暴力現場，被一條無形的、詭異的線索粗暴地縫合。

最后兩個字，輕得如同耳語，卻在他自己的鼓膜上炸開驚雷：“劍仙？”——這早已被遺忘在故紙堆和傳奇小說里的縹緲稱謂，此刻竟帶著千鈞之力，轟然砸落在他多年生涯所構筑的、堅不可摧的現實認知壁壘之上。

那壁壘，由無數個偵破的兇案、驗證的線索、鐵一般的物證和法醫報告堆砌而成，此刻卻發出了令人心悸的“咔嚓”聲。

細密的裂紋瞬間爬滿，搖搖欲墜。

醫院那起詭異的“吸血鬼”襲擊案，受害者脖頸上精密儀器掃描都難以完全復現其微觀結構的獨特咬痕，法醫毒理報告中提到的唾液中含有的、遠超已知生物范疇的強力抗凝血酶和高效局部麻醉成分……

這些原本孤立、難以用現有科學框架解釋的碎片，此刻正被錄音里那個幸存者歇斯底里的“怪物”和“飛劍”嘶吼強行粘合，指向一個令人骨髓都感到寒意的方向——一個隱匿于現代都市陰影之下、遵循著古老傳說規則的危險世界。

“醫院那邊保護的人，”

王天立的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寒冰的鋼針，帶著穿透一切嘈雜的冰冷和不容置疑的權威，清晰地傳遞到通訊器另一端的每一個節點。

“吳桃、小雅、以及所有那幾個被襲擊過的病人，安保等級立刻提到S級。外圍設雙層暗哨，病房內24小時雙人武裝值守，病房門禁權限鎖定，除指定醫護人員外，任何人靠近無需警告，直接控制！所有訪客記錄，包括醫護人員進出時間，精確到秒，全部留存！”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如鷹隼，刺向身旁一個面色緊繃、手指還在微微顫抖的年輕組員。

那眼神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視對方內心的驚惶。

“如果真有這種東西……這種東西，”

他斟酌著用詞，避免再次說出那個刺激性的名詞。

“而且能在人類社會隱藏這么多年，甚至可能形成某種組織……那么，滅口，抹除一切暴露的痕跡和可能的線索源頭，就是它們最本能、最符合邏輯、甚至可能是唯一的選擇。我們絕不能給它們這個機會，一絲一毫都不能！”

每一個字都像釘子，釘在年輕的組員心上。

“現場監控呢？”

王天立緊接著追問，語速加快。

“核心區域的，尤其是事件爆發點、‘目標’最后消失區域、以及所有捕捉到異常移動軌跡的攝像頭！第一時間物理封存原始存儲設備！我要未經壓縮、未經任何后臺處理的原始數據流！一秒的畫面都不能少！技術組同步遠程鏡像備份，全程錄像操作！”

他深知，在這種超越常理的事件中，任何一點數據上的“優化”或“丟失”，都可能意味著關鍵證據的湮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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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專案組臨時指揮中心。

距離那片混亂的漫展場館廢墟不到五百米，一棟外表毫不起眼的舊辦公樓地下二層，已被徹底改造。

厚重的隔音門隔絕了外界的喧囂與混亂，內部燈火通明，空氣循環系統發出低沉的嗡鳴，與服務器機柜密集的散熱風扇聲、鍵盤高速敲擊的脆響交織在一起。

通訊頻道里，不同小組壓低卻異常清晰的指令傳遞聲此起彼伏：“現場勘查三組報告，D7區采樣完成，正在封存……”

“醫療組，第二批血漿已送達市三院，優先保障編號1至15傷者……”

“技術組，我需要C區東側所有紅外探頭在事件發生前10分鐘的原始數據……”

空氣凝重得仿佛能擰出水來，混合著汗味、咖啡因和一種高度緊張的靜電感。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疲憊，但眼神卻像探照燈一樣專注。

技術組的核心區域，占據了一整面墻的巨大主屏幕上，正以令人窒息的慢速——0.25倍速甚至更低——逐幀回放著從漫展核心監控區緊急調取的原始錄像片段。

畫面晃動得如同遭遇了強震，充斥著人群奔逃的模糊拖影、因驚恐而扭曲的面孔、以及背景音里撕心裂肺的尖叫。

所有人的呼吸都下意識地屏住了，目光死死鎖定在屏幕中央那一抹難以捕捉的“流光”。

那深藍色的流光充滿了魅力。

技術主管，一個頭發有些凌亂、眼鏡片反射著屏幕冷光的男人，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