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克扛著幾只野兔和一頭小鹿走在回荒石鎮的路上，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

懷里還揣著幾只從溪邊抓來的田鼠，這些“獵物”并非為了果腹。

主要達克是以打獵的名義出來的。

總要帶點東西回去。

鎮口的守衛熟稔地和他打招呼，目光卻不自覺地落在他肩頭血跡斑斑的獵物上。

達克笑著揚了揚手中的野兔：“今晚有口熱乎的了！”

回到家。

葉羅遠遠瞧見達克的身影，裙擺翻飛著小跑過來，目光先落在他的衣襟上：“怎么弄這么臟？受傷了嗎？”

“沒受傷，就是臟了點，不礙事。”達克將獵物往她手上一塞，“你看，今天運氣不錯。”

他半真半假地編造著打獵經過，說遇到鹿群時如何設陷阱，又怎樣在溪邊徒手擒住亂竄的田鼠，末了還夸張地比劃野兔掙扎的模樣。

葉羅嗔怪地白他一眼，卻忍不住被逗笑，接過獵物時嘟囔：“就會耍貧嘴。”

她利落地將野兔串在麻繩上，轉頭又去廚房取木盆，“你先去洗把臉，等我做飯”

看著葉羅系上藍布圍裙忙碌的背影，達克倚在門框上輕笑。

炊煙升起時，他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火光映著葉羅翻炒的側臉。

油星子濺出來，葉羅輕呼一聲，達克伸手替她擋下。

多么正常的日常~~

“笨手笨腳的。”葉羅嘴上嫌棄，卻從陶罐里舀出涼水替他敷著，“下次小心些。”

兩人挨得極近，呼吸纏繞在一起。

達克突然想起自己的未來，與此刻灶間的煙火氣恍若兩個世界。

飯后，達克換上一身干凈的灰布長袍。

葉羅倚在門邊，“這么晚了還要出去？瑪什先生怕是歇下了。”

“有些煉金術上的困惑，約好的今天去學習。”達克抬手替葉羅理了理雜亂的發絲，“你先睡，不用等我。”

“哼~我才不等你~”說完葉羅轉身離開。

夜色如墨。

荒石鎮的石板路泛著青冷的光。

達克沒走主干道，抄近路走狹窄的巷子前行。

唯一的問題就是老是聽見一些奇怪的聲音，晚間運動開始的時間似乎早了些。

瑪什的工坊坐落在鎮西角。

三層木質小樓的窗欞透出昏黃的燈油光暈，空氣中漂浮著硫磺與鐵銹混合的古怪氣息。

叩門聲響過。

吱呀開門聲中探出個睡眼惺忪的學徒腦袋，“是達克先生？老師正在研究野豬王的黑血結晶，您這會兒......”

雖然大家都在找瑪什學煉金術，但是人和人也是不一樣的。

達克這種顯然就不算是學徒工。

“來得正是時候。”蒼老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瑪什戴著黃銅護目鏡，佝僂的背影映在擺滿試管的長桌上，“看看這個。”

他推過來一只密封的玻璃瓶，里面懸浮著指甲蓋大小的紫色晶體，“從野豬王心液里取出的魔力，經過加工后形成的晶塊。”

達克湊近觀察，晶體表面流轉著細密的紋路，與他身上的紋路有些許相似。

野豬王終究是他的造物。

而野豬王的魔力自然也就受到他的影響。

大概可以理解成……這屬于黑魔力的丐中丐中丐中丐版本？

不過終究還是不一樣的。

從水龍頭中流出的水，流過一段很長的地面以后，里面就不只是從水龍頭里流出來的水了。

里面會混合各種泥土、塵埃、細菌、昆蟲等等。

這點達克很清楚。

“不知道這只魔豬受了什么污染源？”瑪什大師的聲音有些苦惱。

“但我提煉出來的這種魔力存在形式，經過可以作為一次性使用。”

“比起常規的魔晶，負荷和副作用都更低……”

“我似乎發現了一條新的道路？”

作為純粹的學者型煉金術師，瑪什目前對于他的這個發現并沒有想太多。

“意思是……？”達克似乎也想到了些什么。

穩定可靠的能源意味著什么呢？

意味著可以把生產力轉化為戰斗力。

意味著可以把生產力轉化到方方面面。

瑪什捻起鑷子，將晶塊輕輕夾起舉向燭火，紫色光暈在他布滿皺紋的手背上跳躍：

“假設能批量制造這種晶塊，那些依賴魔晶驅動的煉金機械，或是需要魔力增幅的魔法道具，都能降低成本與風險。”

“你看。”

他轉身掀開白布，露出角落里一臺銹跡斑斑的裝置，“這是我二十年前嘗試制作的自動耕耘機，因魔晶供能不穩定，最終只能淪為廢鐵。”

這個世界的魔晶一般是從礦脈中開采出來的。

人工制造的魔晶也有，但是難以保證穩定性。

換而言之，自然產生的魔晶和人工制造的魔晶屬于兩個極端。

自然產生的魔晶很穩定，但是內部魔力很混亂。

人工產生的魔晶很純粹，但是結構穩定性極差。

至于所謂魔獸的魔核……只能說部分魔獸有，但不是所有魔獸都有。

算是一種大量魔力富集在體內，把囤積魔力的組織結晶化的產物。

達克瞳孔微縮。

自動耕耘機之類的東西不是沒有。

但是都是大城市在使用，難以小型化。

因為這個世界沒有大范圍石油開采或者大范圍發電站之類的好東西。

使用門檻低并且穩定的能源都難以推廣。

如果真能制造出穩定的小型化能量源……哪怕瑪什的實力很差，都能夠被邀請加入煉金術師協會的名人堂，成為座上賓。

“大師，”達克聲音不自覺加重，“您認為這晶塊的意義是什么？”

“如果......我是說如果，能找到量產的方法，整個大陸的勢力與軍隊都會為之瘋狂。”

達克的第一想法就是，得到這種東西肯定是開始戰爭。

這是達克的思維習慣。

畢竟他就來自某個不斷戰爭的世界和文明，甚至還把戰爭的藝術記載在冊了。

三十六計什么的，真的是永不過時。

瑪什推了推護目鏡，渾濁的眼珠突然亮起：“我正有此意！”

“初步檢測發現，提煉出來的魔力在結晶時會存在某種紋路結構，也不知道野豬王都吃了什么......”

這說的是真的嗎？

只有一半吧。

一部分創意是戰后索薩手臂上的紋路，這才讓瑪什有了靈感。

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枯瘦的手扶住桌沿，“咳咳......我的身體不太好了，接下來更需要你的幫助......”

有一點讓瑪什感覺很難受。

自己帶的這群廢物學徒還沒有達克一個臨時工給力。

唉……

老人除了平時嘆氣，也沒有任何辦法了。

話音未落。

窗外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

兩人對視一眼，瑪什迅速吹滅燭火，達克已無聲無息閃到門邊。

月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地面投下蛛網狀的光影借著微弱的光線。

達克瞥見一團黑影一閃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