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壁壘。
指揮所大門打開。
冰冷的金屬甬道盡頭,翡翠壁壘指揮官·費雷爾的身影如同一尊飽經風霜的戰爭雕像。
在知道達克和蒂娜·露要帶學生過來實習以后,他就一直在等著。
作為這里的指揮官,他當然不需要到最前面去迎接,在會議室大門這邊迎接就已經很有誠意了。
畢竟,得搞清楚誰是大小王啊。
有些時候哪怕當事人無所謂,但是對外放出去的信號就很不好,會讓一些家伙多想。
費雷爾臉上那道新鮮的爪痕在幽藍的戰術燈光下更顯猙獰。
在戰況不好的時候,他也會親自出戰。
而蟲群在戰爭中不斷升級的結果就是,出現了能夠傷到高級戰士的蟲子。
這些蟲子的數量很少,但是實力一點都不差。
在耐心等待中,達克和蒂娜·露帶著學生們來了。
費雷爾的眼眸掃過蒂娜·露身后這群年輕得扎眼的面孔,尤其是艾拉那雙幾乎在發光的淺金色眼睛時,毫不掩飾地皺緊了眉頭。
“達克校長,蒂娜·露大師,”費雷爾的聲音沙啞,帶著前線浸染的鐵銹和血腥氣。
他向蒂娜·露微微頷首,目光卻銳利地釘在學生們身上。
“歡迎。不過我得說,‘觀光’和‘實習’在這里是兩個概念。”
他粗糙的手指點了點懸浮在中央光幕上的巨大菌毯動態圖,那墨綠色的活體“潰瘍”正緩慢而貪婪地吞噬著代表凈化結界的微弱藍光。
“壁壘沒有安全區,只有警戒區和交戰區。”
“你們腳下每一寸加固過的合金板,都是用戰士的血和蟲子的酸液焊死的。”
戰士的苦難就是戰士的榮耀。
雖然歌頌苦難是一種錯誤的行為,但是榮耀則必須要強調。
蒂娜·露冰藍色的眼眸毫無波瀾,聲音清冷如指揮室恒溫系統的出風口:“費雷爾指揮官,他們的安全由我負責。”
“按議定計劃,前三天熟悉壁壘結構、基礎防御體系、以及……‘蟲裝機工’的后勤維護流程。”
她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掠過艾拉興奮的臉龐和伊芙琳低垂的眼簾。
“相信蒂娜·露吧~她可是很強的~”達克笑道。
事實上這次過來他也帶了一些好寶貝。
安全是肯定沒問題的。
“哼,最好如此。”費雷爾從鼻子里哼出一聲,揮手召來一個滿臉疲憊卻眼神精悍的副官。
“雷蒙,帶這些‘未來之星’去C-7后勤區。給他們講講怎么給那些‘鐵疙瘩’擦屁股,別把自己搭進去。”
他刻意用了俚語,帶著前線老兵對后方技術派的淡淡嘲諷。
除了達克和蒂娜·露這種實在嘲諷不了的。
作為前線老兵,他們看不起小豆丁一樣的學生簡直再正常不過了。
來前線實習?
以為玩呢你們!
這簡直是對前線戰士打死打活的侮辱。
要不是達克和蒂娜·露帶隊,他是打死都不可能同意。
尤其是看在達克的面子上。
畢竟前線能夠支撐得住,還真多虧了達克的研究。
“……我們好像被討厭了。”艾拉在達克背后偷偷看向費雷爾。
“……閉嘴吧你。”洛蘭小聲說道。
就算是他的家族也得罪不起費雷爾這種前線指揮官,這可是實權軍職,一身戰功。
翡翠壁壘內部,遠比艾拉想象中冰冷、嘈雜、壓抑。
沒有她幻想中穿梭如銀色風暴的“蟲裝機工”,只有彌漫在空氣中的、濃得化不開的混合氣味。
刺鼻的消毒水試圖掩蓋血腥和蟲體酸液的腥臭,機油和金屬摩擦的焦糊味,還有能量核心過載時散發的微甜臭氧。
巨大的能量管道如同鋼鐵巨獸的血管,在頭頂和墻壁內發出沉悶的嗡鳴,震得人腳底板發麻。
雷蒙副官的步伐又快又硬,靴子敲擊在覆著防滑紋路的金屬地板上,發出單調的回響。
“都跟上!眼睛別亂瞟!”
他頭也不回地低吼,“壁壘內部結構復雜,走丟了自己變成蟲子點心,可沒人給你們收尸!”
洛蘭緊抿著唇,銀灰色的眸子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甬道兩側,厚重的合金閘門緊閉,門縫里滲出冰冷的寒氣,上面噴涂著猩紅的危險符號和能量輻射警告。
偶爾有閘門滑開,露出里面堆滿備用零件和維修工具的狹小空間,穿著油污工裝的精靈技師埋頭其中,臉上只有麻木的專注。
伊芙琳抱著她的書,盡量縮在隊伍中間,栗色發辮下的眼睛卻像最精密的掃描儀,飛快地記錄著通道拐角處的防御符文節點、能量管道的分流閥門位置、以及那些穿著不同制服的精靈士兵巡邏的頻率和路線。
每一次視線掠過關鍵位置,她袖口內那枚冰冷的記錄水晶都會微微發燙。
“到了!”雷蒙猛地停在一扇巨大的、標記著“C-7整備維護”的合金門前。
沉重的門滑開,震耳欲聾的噪音和灼熱的空氣瞬間涌出,如同打開了熔爐的大門。
眼前是一個巨大的穹頂空間,光線來自頂部高功率的煉金探燈和無數“蟲裝機工”身上流轉的幽藍符文。
景象與艾拉在工坊看到的“銀色海洋”截然不同。
沒有絕對的秩序,只有一種冰冷、粗糲、帶著硝煙味的效率。
數百架籃球大小的“聲噪蟲”密密麻麻地停泊在蜂巢般的固定架上,像一片沉默的鋼鐵森林。
它們不復出廠時的光潔嶄新,外殼上布滿了酸液腐蝕的凹痕、能量灼燒的焦黑、甚至是被蟲爪撕裂的猙獰豁口。
暗綠色的蟲血和粘稠的菌毯組織碎塊干涸在關節縫隙里,散發出令人作嘔的甜腥氣。
“看清楚了!”雷蒙指著那些傷痕累累的“鐵疙瘩”,聲音在巨大的噪音中拔高。
“這就是你們崇拜的‘戰爭藝術’!”
“在戰場上滾一圈回來的樣子!”
“它們不是藝術品,是消耗品!”
“和你們背包里的治療藥劑一樣!”
戰爭從不美好。
這一次的實習可不是為了讓這些學生完成自己的夢想,而是為了打碎他們的濾鏡。
你以為你是指揮戰爭機械前進行軍,消滅蟲害?
NO!
實際上你只是技工。
工作是把損壞的機械修理好。
你沒機會指揮戰爭機械。
你只能埋頭在倉庫里對破損的機械進行維修。
你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直到這艱辛讓你麻木。
這才是實習。
技師們如同忙碌的工蟻,操控著粗壯的機械臂,用高壓能量流沖刷掉外殼上的污穢,用閃爍著電弧的焊槍修補裂痕,動作粗暴而高效。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能量束的尖嘯、替換零件的鏗鏘撞擊聲混雜在一起,形成一首毫無美感可言的重金屬噪音交響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