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晏雪辭晏榜首？！”

旁邊的書生情不自禁發問，聲音之大，引得周邊道生們紛紛看過來。林沖強忍著震撼瞪他一眼，他趕忙閉上嘴。

幾人又往人少處走兩步，炅明淵問道：

“拙巔...是指什么？”

林沖想了想，不答，反而對身邊那個身材瘦小的青年說：

“耗子，你去和裴大哥他們說一聲，我們去傅拙老師那里了。”

耗子答應一聲，復雜地看一眼炅明淵，走了。

一行四人先去借匹荒馬，接著，在林沖帶領下踏過那片空蕩草坡，出了宗門。

“嗒、嗒、”

淺水巷，土路兩側遍植柿樹。路中央，平整鋪著一條石磚道，僅供一馬前行。

此時天光尚亮，巷子口，一群老婦、大嬸閑聊著納鞋底，瞥見蹄子踏著石板而過的四匹荒馬，似乎見慣一般，并不驚訝。兩個坐得近的老婦站起身來，雙手高高舉著，要把納好的布鞋往林沖懷里塞，口中叫道：

“林小哥，又來啦？你拿去穿，拿去穿。”

這荒馬肩高三米，豈是老婦雙手能夠得到的？林沖笑著感謝兩句，腳下一夾，荒馬“噠、噠、”著跑進巷子。

炅明淵學著三人“沖過障礙”，跟在后面，進一扇簡樸寬敞的大門。

“這里是我開辦的小學堂，”林沖引著炅明淵往屋里走，“傅拙老師也喜歡我這個想法，常在這里坐鎮。”

小學堂？

炅明淵暗自奇怪。此時到了門口，耳朵已能聽見屋內傳來如洪鐘一般的聲音：

“前些日子講過拙境，今日來講講拙境之上。”

“老師，我知道！是靈境，對不對？”

這聲音...是一道稚嫩童聲！

炅明淵驚異地看著林沖，后者示意他從門縫里往內看。炅明淵湊上去。

寬敞明亮的教室里，五六十個孩童，小的五六歲，大的十三四，端端正正地坐著，聽講臺上一個中年男人講課。一個七歲娃娃站著，看著就是剛剛出聲的。身上穿的不是綾羅綢緞，而是麻布貼身短打。

“對，也不對。拙、靈之間，還有半境，叫做拙巔。”

“那天來的漂亮大姐姐你們還記得么？”

“記得”“記得記得”“她好漂亮！”

一連串童聲宛如嘰喳小鳥，鬧得講臺上的傅拙笑著呵斥：“安靜！”

小孩們乖乖坐好，傅拙才又道：“拙境巔峰這個說法，就是她提出來的。拙境指按照劍招，每一招每一式都做到倍數發力。而拙巔，則更勝一籌。”

“當你不拘泥于招式，哪怕是隨意揮出一劍，都能做到你能發出的最大倍數發力，這就叫做拙巔。”

......

‘發力全身貫通么。’炅明淵想著。‘原來這就叫拙巔。我當時在獸潮之中，雖然僅僅1.2倍發力，但身法上確實也能貫通發力。’

把這想定，他小聲問林沖：

“這兒，到底是干嘛的？”

“噓——”

林沖湊到門縫瞄一眼屋內，朝對上眼睛的傅拙一笑，拽著炅明淵往側屋走。

幾人坐到椅子上，有個大嬸送上來熱茶，淳樸地笑著退出去了。林沖這才說道：

“小學堂嘛，教小孩子一些東西。喝茶。”

炅明淵深深看著林沖，道：“林兄弟。”

“我從小在一處鏢局里長大，鏢頭乃是后天四重，都沒聽說過拙、靈二境這樣的說法。屋內那些娃娃，身上穿的是麻布，還有更甚，打著補丁。甚至還不如我小時候。”

“他們卻被從小教導這種高屋建瓴的境界劃分。”

“你都把我帶到這兒，勾起我好奇心了，就別再打啞謎吧。”

林沖笑著飲茶，道：

“不止是你們各城。哪怕省城之內，拙、靈、意、心、道這五境劃分，能指引人走上平坦大道的基本知識，也遠遠沒有普及開。”

說著，他嘆道：

“民間多少英才，沒有指引，蹉跎一生啊。”

這話一出，炅明淵有些明白了。

知識平權。

‘這群人...’炅明淵眼里有些不可思議，‘竟然有這樣的抱負？但——’

“但林兄，武學功法，可不能隨意傳授。”

“玄階不可輕傳。但黃階武學，也能鍛煉人的肌肉控制。”林沖點頭，示意自己知道其中風險。

“拙境相關知識，不涉及具體功法。按現有規章制度，沒有寫明是否要禁傳。內事堂都察處的執法司，沒有理由找我們麻煩。”

炅明淵點點頭。交友最忌諱交淺言深，既然林沖自有把握，他也不能再說什么。

嘩啦啦。

似乎是下課了，小孩子們水潮一般涌出來。一時間，歡聲笑語，稚嫩童聲填滿小院。

林沖看著他們，輕嘆道：

“這處小學堂，我只收窮人家孩子。這里可謂是我此生心血了。”

“還有我們！”

一直沒吭過聲的壯漢，此時頗有些驕傲地開口。

“巷子里一開始只有土路，上面的青石磚，是我從山上一塊一塊切平整，搬過來鋪上的。要不是傅拙老師不讓我鋪滿，我能把一整條巷子全鋪成石板路！”

“兵頭，你把路鋪滿，那些柿子樹怎么辦？”

旁邊的書生笑他一聲，旋即對炅明淵說道：

“學堂里的課本，是我編纂的。帶著人一本一本抄寫下來。”

“好了，干點活，還讓你們夸功自耀了。”

林沖笑罵道：“好不容易來一次，還不去和弟弟妹妹們玩玩。”

兵頭和書生笑兩聲，朝炅明淵示意一下，就出了側門。

“哇！是將軍哥哥！”

“還有書生哥哥！”

宛如小猴爬樹一樣，一聲聲叫嚷中，書生與兵頭兩人身上掛滿小孩。

這一幕讓炅明淵臉上騰起笑意。

“炅兄弟，我，我們，”林沖也看著門外，語氣平穩道：

“包括晏榜首。包括一些老師。甚至包括一些身居高位的后天后期強者。我們是想著，要給人一個公平的起始點。”

“讓天賦與努力不被埋沒。”

“這很難做到。”炅明淵道。“父母想把拼死拼活得到的特權給予孩子，這從道理上講，或許也算合理。”

“我不要合理，我只要‘我想’。”

林沖抬頭看著炅明淵，眼神里充滿堅定。

“炅兄弟，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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