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表的指針顫動得極其輕微，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可赫連玥和楚墨都看得真切，那圈金屬的刻度仿佛被無形的力量輕輕撥動了一瞬。

“……時間會倒流？”楚墨喃喃道，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驚擾了什么。

赫連玥沒有回答，只是將懷表重新塞回袖中，轉身走向內屋。她的步伐很穩，可腳步卻比往日更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積雪上，發出細微的咯吱聲。

屋內燭火搖曳，映出她側臉投在墻上的影子，拉得很長，仿佛一個陌生人的輪廓。

“他們不會只派李姓男子一個人來的。”她終于開口，語氣平靜得不像剛經歷過一場唇槍舌劍的家族宴會。

楚墨站在門口沒動，手按在腰間的劍柄上，眼神沉如夜色：“你懷疑背后另有勢力？”

“不是懷疑。”赫連玥緩緩坐下，指尖輕叩桌面，“是肯定。柳婉娘今天話里有話，舊神祭祀、母親臨終遺言……這些都不是巧合。”

她抬起頭，目光銳利如刀：“有人在借她的嘴傳話。”

楚墨走到桌邊坐下，眉頭擰成一個疙瘩：“可問題是，這些人到底是誰？為什么要盯上你母親留下的這塊懷表？”

“我不知道。”赫連玥搖頭，語氣卻異常冷靜，“但我很快就會知道。”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站起身。

“有人。”楚墨低聲提醒，身形一閃已靠近窗戶，右手已經摸到了劍鞘。

赫連玥卻抬手制止了他，輕聲道：“別輕舉妄動，先看看是誰。”

話音剛落，一道黑影從窗臺躍下，動作極其敏捷，落地時幾乎無聲。

黑衣蒙面，身形修長，手中握著一柄短刃。

赫連玥瞳孔微縮：“是個練家子。”

那人沒有說話，只是緩緩抬起短刃，朝二人逼近。

楚墨冷笑一聲，拔劍迎上。

“唰——”

兩件武器相撞，火花四濺。

打斗聲瞬間打破夜的寂靜，庭院中的樹影晃動，仿佛也在為這場突如其來的沖突戰栗。

赫連玥沒有動手，而是迅速退到角落，目光緊緊盯著那個黑衣人的一招一式。

幾回合下來，楚墨已經占了上風。對方身法雖快，但力道不足，顯然是以速度見長的刺客，而非硬碰硬的高手。

“你是誰派來的！”楚墨一邊逼迫對手后退，一邊厲聲喝問。

黑衣人依舊不語，只是猛地抽身后撤，隨即從袖中甩出一枚煙霧彈，轟然炸開，整個房間頓時彌漫起濃烈的白煙。

“小心！”赫連玥大喊。

可還是晚了一步。

黑衣人借助煙霧，迅速翻窗而出，幾個騰挪便消失在夜色中。

楚墨沖到窗前追了幾步，最終只能看著對方徹底隱入黑暗。

“跑了。”他回頭望向赫連玥，臉色凝重，“這人不是普通刺客，動作干凈利落，明顯訓練有素。”

赫連玥緩步走來，拍拍他肩膀：“你沒受傷吧？”

“沒事。”楚墨搖頭，“不過這煙有問題。”

他說著，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臉色微微發白。

赫連玥立刻掏出帕子捂住口鼻，迅速推開窗戶通風。

“看來他們是想用毒煙麻痹我們意識。”她皺眉道，“如果剛才我沒躲開，現在可能已經中毒昏迷了。”

楚墨深吸一口氣，臉色稍緩：“還好你反應快。”

赫連玥卻沒有回應，而是低頭再次取出懷表。

“你是不是察覺到了什么？”楚墨問。

她點點頭，語氣低沉：“剛才那人出手的時候，我注意到他的右臂有一個暗紅色刺青，圖案是——一只三眼烏鴉。”

楚墨一怔：“三眼烏鴉？那是什么組織？”

“我不知道。”赫連玥搖頭，“但我知道一個地方可能會有答案。”

“哪里？”

“城南的‘無歸樓’。”

楚墨一愣：“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

“正是魚龍混雜，才更容易藏污納垢。”赫連玥目光堅定，“我要查明這支神秘勢力的底細。”

楚墨沉默片刻，點頭：“好，我陪你去。”

翌日清晨，兩人悄悄離開侯府，前往城南。

無歸樓果然名不虛傳，酒客熙攘，三教九流齊聚于此，賭桌、戲臺、茶館應有盡有。空氣中彌漫著劣質酒和香料的味道，嘈雜而混亂。

赫連玥一身男裝打扮，低調行事；楚墨則換上了江湖游俠的裝束，手持折扇，扮作閑散人士。

他們在一樓角落找了個位置坐下，點了壺茶，靜靜觀察四周。

不多時，一個穿著黑色綢衫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坐在對面，淡淡一笑：“兩位要打聽的事，我已經聽說了。”

赫連玥抬眸看他：“你認識三眼烏鴉？”

男人點了點頭，壓低聲音：“這個組織，專門替人清理把柄、滅口重要人物。他們的雇主只有一個要求——不留活口。”

楚墨眼神一凜：“也就是說，他們專干臟活？”

“沒錯。”男人喝了口茶，繼續道，“但他們有個規矩——從不接朝廷的單子。只接受私人委托，而且價格極高。”

赫連玥緩緩開口：“那你知不知道，最近有沒有人下單殺我？”

男人愣了一下，隨即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你們已經被他們盯上了，還問這個干嘛？”

赫連玥輕輕一笑：“因為我很好奇，究竟是誰這么不惜代價，非要置我于死地。”

男人沉默片刻，忽然道：“我可以告訴你們更多信息，但需要一樣東西。”

“什么？”楚墨警惕地問。

“一塊令牌。”男人低聲說，“上面刻著‘玄’字。”

赫連玥心頭一震，這個名字她聽過，在母親臨終前提到過一次。

那是屬于一個古老組織的信物。

“你在哪里能拿到它？”她問。

男人笑了笑，眼中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在‘天機閣’。”

赫連玥與楚墨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一絲震驚與不安。

天機閣，傳說中掌控天下情報的神秘之地，據說里面藏著無數王朝秘史和江湖禁忌。

而現在，他們必須闖進去。

“我們會去取那塊令牌。”赫連玥站起身，語氣堅定，“但在那之前，我想知道一件事。”

“你說。”

“楚墨的身世，你們是否也有所耳聞？”

男人神色一變，眼神變得復雜起來。

他緩緩抬頭，直視赫連玥的眼睛：“你們還沒意識到嗎？三眼烏鴉之所以盯上你們，不只是因為你母親的懷表。”

“那是因為什么？”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因為楚墨的身份，遠比你們想象的要復雜得多。”

他頓了頓，聲音低啞：“他是‘玄’字令最后一位繼承者。”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赫連玥猛地攥緊掌心，心跳如鼓。

“你什么意思？”她聲音陡然冰冷。

男人卻沒有再說話，只是緩緩起身，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你們以為是在揭開謎團，其實……你們正在一步步踏入更深的漩渦。”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入人群，轉眼間消失不見。

赫連玥久久未動，直到楚墨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還好嗎？”他問。

她緩緩抬頭，眼中泛起一層不易察覺的水光。

“楚墨，”她輕聲道，“你父親……真的是個普通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