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侯府內依舊燈火通明。大廳中酒香未散，眾人卻早已散去，只剩下赫連玥與楚墨二人還坐在主位上，神情凝重。

“祭祀舊神……”楚墨低聲道，“這可不是什么小事。”

赫連玥沉默片刻，緩緩抬起袖子，露出那塊停止不動的懷表。指針停在了某個時刻，仿佛時間在這里斷裂。

“我母親曾說過，舊神沉眠之地就在我們這片山林深處。”她聲音冷得像冰，“但沒人敢提它，更別說祭祀了。”

楚墨皺眉：“可現在有人做了。”

赫連玥輕輕合上袖口，目光幽深：“他們想喚醒什么？還是……想獻祭什么？”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安。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是下人壓低嗓音的通報：“大小姐，京城那邊來人了。”

赫連玥心頭一跳，面上卻不露分毫：“請他們進來。”

不多時，一名身穿青色長袍的男子緩步走入廳堂。他身材修長，面容俊朗，舉手投足間透著一股從容不迫的氣度。身后跟著三名隨從，個個神情肅穆，步伐整齊如一。

男子微微一笑，拱手道：“赫連小姐，久仰大名。”

赫連玥端坐不動，只淡淡點頭：“閣下何人？”

“在下姓李，奉命前來拜訪。”他語氣溫和，卻帶著一絲不容忽視的壓迫感，“聽聞侯府近日連連獲勝，尤其大小姐英姿颯爽，令朝野側目，在下特地前來恭賀。”

赫連玥嘴角微揚，笑意卻未達眼底：“多謝夸獎，李某人大駕光臨，倒是讓寒舍蓬蓽生輝。”

李姓男子眼神微動，隨即落座，一邊飲茶一邊閑聊起來：“說起來，京城那邊也聽說了段家兵敗之事，不少大人們都在議論——侯府如今勢頭正盛，怕是將來要出一位女侯爺了。”

這話聽著像是玩笑，實則鋒芒暗藏。

赫連玥神色不變，輕輕放下茶杯：“李某人言重了，我只是守好自家門戶罷了，哪敢奢望那些虛名。”

“哦？”李姓男子挑眉，“可有些人就不這么看呢。”

他說著，忽然話鋒一轉：“聽說西邊山林最近有些動靜，朝廷也派人去查過，結果……沒查出什么。”

赫連玥心中一凜，臉上卻依舊平靜：“山林廣闊，總有野獸出沒，倒也算不得稀奇。”

李姓男子笑了笑，沒有再追問，而是換了個話題：“大小姐年紀輕輕，便能統御一方，實在令人佩服。不知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赫連玥反問，“李某人這是替朝廷操心？”

“不敢。”李姓男子笑容不減，“只是好奇而已。”

氣氛驟然變得微妙起來。

楚墨一直坐在旁邊，手指輕搭在劍柄上，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他雖未開口，但眼神始終緊盯著李姓男子的一舉一動。

赫連玥輕輕一笑，語氣溫和：“我不過是個女子，能有什么大志向？不過是守住侯府這一方天地，不讓外人欺負到頭上來罷了。”

李姓男子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可有時候，不是你想低調，就能低調得了的。”

赫連玥垂眸：“那也要看有沒有人想逼我高調。”

一句話落下，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幾分。

李姓男子忽然起身，作揖道：“今日叨擾許久，多謝款待。改日若有閑暇，還望大小姐賞臉，赴京一敘。”

赫連玥站起身，回了一禮：“李某人客氣了，若有機會，定當赴約。”

李姓男子轉身離去，三名隨從緊隨其后，腳步整齊，背影挺拔。

直到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夜色中，赫連玥才緩緩坐下，臉色陰沉下來。

“他們在試探我。”她低聲說。

楚墨點頭：“不止是在試探你，更是在試探整個侯府。”

赫連玥沉默良久，忽然開口：“你知道嗎？剛才他說‘改日赴京’的時候，眼神落在了我的左袖。”

楚墨一愣：“什么意思？”

“他在懷疑我袖中的懷表。”赫連玥冷笑一聲，“看來，母親留下的東西，早就被人盯上了。”

楚墨眉頭緊鎖：“那你剛才為何不說破？”

“說了又能怎樣？”赫連玥看著窗外的夜色，聲音低啞，“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

她頓了頓，忽然伸手按住胸口，像是被什么東西刺痛一般。

“但我感覺到了……那個舊神，正在蘇醒。”

話音剛落，一陣狂風呼嘯而入，吹滅了廳中幾盞燈。

黑暗中，一道黑影悄然掠過屋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