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知道探春會意錯了，以為她要私會情郎。

目的全猜錯，可與自己要做的事卻是一樣的。

探春這丫頭一貫鬼點子多，她也是知曉的。

她顧不得妹妹的誤會，也不點破楚玉鋒已經定親的事，開始詢問細節。

探春嬌笑道：

“當然是真，我豈會騙大姐姐，只是到時候姐姐結了好親，要賞我一杯謝媒酒才行，嘻嘻。”

元春被這么一說，心中又牽動了一抹旖旎情絲，臉色嬌羞難抑，啐道：

“小蹄子，生得好一張利嘴！看我如何治你！”

說著就去撓探春的胳肢窩。

探春也反過來撓她。

兩人在床上打滾，笑得花枝亂顫。

元春的絲質月白色睡衣從肩膀上滑下一半，露出貼身的淡紅色水鳥圖案小衣，

起伏的雪白之間，是一痕動人的谷地。

她的臉上更是紅得如同秋日熟透的果子，眼神中帶著嬌羞情意。

探春一時竟看呆了。

元春也緩過勁來，這么玩鬧一會子，她的心情好了很多，也恢復了一個少女的活潑，

她忽然噗嗤一笑，玩笑道：

“既然這樣，我若成了婚，便引見自家姐妹，讓你也同嫁過去，我們就能長長久久地在一起，到時候，就是你要給我謝媒酒了。”

探春聽得這話，忽然心中一動，俏麗的臉上竟也泛紅，辯白道：

“大姐姐，我們，我還是說正事吧。”

她見元春點頭，收斂了笑意，也松一口氣，正色道：

“大姐姐先要起個誓，我教的法子你不能告訴旁人，不然就是我的死期了。”

“好！若我將你說的法子告訴別人知曉，就讓我舌頭上長個叮！”元春認真道。

探春聽了誓，自己也同樣起了一個誓，然后兩個姑娘把頭縮進錦被里，細細地商議起來。

“那紅玉當真可靠嗎？”元春聽完整個計劃之后，疑問道。

探春道：“那小妮子一貫精明，也會看眼色，到時候姐姐給她說，只不把事說全，看她的反應再定計不遲。”

……

次日。

楚巖早早地起床，來到距離客棧不遠的一處坊市，采買了一大堆適合送禮的物品，

有西洋來的香料、自鳴鐘、擺件，

有貴重的各類瓷器、玉器、祖母綠、貓眼兒、珍珠，

還有一些熏香、冰片之類不那么貴重的東西。

再次回到客棧的時候，親隨耿信和管家何易已經到了，他們一人趕了一輛大車，

又從客棧顧了幾個伙計，一同把這些物品搬到馬車上。

“老爺，現在回去么？”親隨耿信問。

楚巖想了想，對于下午的任職報到還是不放心，遲疑片刻，道：

“先去京兆知府衙門。”

史可法那個陰幣昨天陰了自己一下，總要從他身上收點利息。

如果他愿意出面引見，今天能去拜訪吏部左侍郎周延儒一趟，與四皇子搭上線，那自己的安全就更穩了。

楚巖坐著馬車往京兆知府趕去的時候，榮國府里的元春已經梳洗好，吃過了早飯，正在暖閣中等待著。

她今日穿一身銀鼠灰綾撒花襦裙，套著天青色的褙子，梳著流云髻，墜著一支嵌珠發簪，

看起來一點兒也不華貴，卻有一種端莊大氣的美。

不一會，探春從外頭進來，身后還跟著一個身著素布衣衫的清秀女孩，

十一二歲的模樣，錐子臉，柳葉眉，柔媚卻精干。

“大姑娘，你叫我過來，可是要我做什么？”紅玉丫頭大大方方地問。

探春看著元春道：

“人我帶來了，大姐姐如何決定？”

元春端詳片刻，點了點頭。

其實她也不知道這個丫頭是不是可靠，可那樁秘密實在太大，

若自己不能當面告知楚玉鋒，過幾日他落入圈套死了，自己必定要懊悔一輩子。

此時，也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探春見元春同意，悄聲道：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去大姐姐床上說。”

兩刻鐘后，三個姑娘再出來時，臉上都帶著慎重的神色。

紅玉在外間等著，元春與探春去給賈母、王夫人依次請安。

請安之時，元春按照商議好的話，給賈母和王夫人稟告道說，

近來總是做噩夢，想是被魘到，想去水月庵里求個簽，祈福消禍。

這個請求雖有些唐突，可元春畢竟是年滿十五的大姑娘，又是嫡女，平日里素來穩重端莊，

賈母也不忍拂她的意，只讓她也告知母親王夫人。

王夫人聽了這話之后，也沒有阻止。

如今夫君賈政很少在她房中留宿，多半都住在趙姨娘那個狐媚子那邊，她已經誠心禮佛了。

見女兒要去庵里祈福，自然沒有意見，只讓她把自己前日抄好的幾卷《金剛經》也帶到庵里，在佛前焚了，還她的愿。

可今日，元春的胞弟寶玉恰巧也在王夫人處請安，聽說姐姐要去水月庵，

知道那里有幾個長相不俗的姑子，立刻心動起來。

他鉆到母親王夫人的懷里，摟住她的脖子撒嬌，道：

“讓我跟著姐姐去罷，一來路上有個照應，二來我也去替母親祈福。”

王夫人看著自己這個兒子，如今已經九歲多，

卻還像兩三歲一般只知道頑皮，一點兒也不知道上進，

可看著他那如同銀盆般白皙的臉龐，還有那如寶似玉般的模樣，

還有他給自己那難得的親昵，讓她怎么都生氣不起來。

元春素來知道這個弟弟的瘋魔性子，

心中道不好，計劃執行不了啦。

“二哥哥，你還是不要去的好，若是你要去，我們便都去不成了。”卻是探春笑著插話道：

“若是你去，又要再去報知老爺、老太太、父親，又要增派人手，又要增加排場，

一番準備下來，三日內都萬萬去不了啦。

“你就行行好，讓大姐姐快些去，也好早日不受那噩夢折磨。”

寶玉在家中的地位，豈是這些姑娘能比的，出行的安保、排場大不相同。

元春心中暗贊探春反應之快，也順著話頭說道：

“我今日只是暗暗地去，走一遭，下午便趕回來了，也不多驚動人。”

王夫人也點頭道：

“禮佛原是要誠心，也不在于什么排場，如此安排甚好。”

寶玉神色默然，一副不開心的模樣，低著頭，把玩脖子上掛著的“寶玉”。

元春只得道：“你若不再使性子，我便給你帶個禮物回來。”

“好！”寶玉大喜，眼眸一亮，道：

“帶一盒百巧閣的玫瑰胭脂吧，我聽說他家的玫瑰胭脂又細又香，買回來我嘗嘗是不是有鮮花餅的味道……”

屋里的人目光都看向了寶玉，眼神中有的是失落，有的是責備，有的是無奈。

寶玉自知失言，也按住了話頭。

半個時辰后，一輛翠幄藍頂馬車從榮國府角門出來，這自然就是元春一行人。

兩個婆子在外頭趕車，三個姑娘在車里坐著。

探春小小精致的臉頰上帶著幾分得意的神色，

如今出了府，她的計謀已經成功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