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輸機在超空間里飄了兩天，湯米總覺得手心癢。那幾只微型噬星菌把孢子囊當成了“調子儲藏罐”，老開拓者哼跑調的農謠時，它們就把孢子囊鼓成圓球狀，銀灰色的液滴順著囊壁往下淌，滴在日記上，竟把調子拓成了串歪歪扭扭的星塵譜。

這天清晨，卡斯特突然拍了拍控制臺：“你們快看星圖——類水母的新家旁邊，多了片粉霧！”

湯米湊過去，只見星圖上那串藍點旁飄著團朦朧的粉，粉霧里裹著些細如發絲的光，正順著孢子橋往藍點飄。三色晶體突然亮了亮，投射出段影像：是類水母的家園石旁，幾只半透明的小生物正趴在水晶上抖翅膀，它們長得像撒了粉的蒲公英，翅膀每抖下就掉片粉屑，粉屑落在水晶上，發出“沙沙”的輕響，竟跟類水母敲水晶的調子湊成了和聲。

“這是哪兒來的小家伙？”伊莎貝拉把項鏈湊過去，星塵翅膀輕輕掃過晶體，影像里突然浮出星塵字：“是從‘霧星帶’飄來的‘粉絨蟲’——它們的翅膀怕干，聞著孢子橋的濕氣就跟著來了。”

正說著，卡斯特艙柜里的星苔突然“窸窣”響了聲。湯米回頭看，只見幾片星苔自己飄了起來，往控制臺這邊挪——原來是粉絨蟲的粉屑順著通風口飄進了機艙，落在星苔上，竟讓星苔長出了細小白根，根須纏著粉屑晃，像在給粉絨蟲搭落腳的小窩。

“看來不用咱們費心了。”伊莎貝拉笑著把艙柜門敞大些，“星苔比咱們懂待客之道。”

話音剛落，通訊器突然“叮咚”響了聲，是之前那支勘探隊發來的新消息。這次的影像清晰多了，船長舉著記錄儀往遠處晃：“我們在草甸盡頭發現個溶洞！洞里的鐘乳石會跟著草葉的調子滴水，滴出來的聲兒能跟你們傳的粉絨蟲沙沙聲合上！”

影像里，溶洞頂上垂著串淡白的鐘乳石，水珠順著石尖往下掉，落在底下的水洼里，“嗒、嗒”聲混著草葉的晃響，竟真跟粉絨蟲抖翅膀的“沙沙”聲纏在了一起。而水洼邊，幾只微型噬星菌正趴在鐘乳石上，孢子囊跟著水珠晃，把滴水的調子往孢子橋里送——星圖上的粉霧突然亮了亮，該是粉絨蟲聽見了，翅膀抖得更歡，粉屑飄得像場小霧。

湯米正翻日記記這些，晶體突然往星圖邊緣偏了偏。他順著看過去，暗帶深處竟多了串淡紫的光點，每個光點都拖著縷銀線，正往類水母的藍點挪。三色晶體投射出的影像里，那些紫光點原來是些長著透明觸須的小生物，觸須上纏著星塵，每動下就飄出個細弱的音，像怕驚擾了誰。

“這是‘星絲蟲’吧？”伊莎貝拉突然想起什么，“織星者的記憶里說，它們總躲在暗帶里，因為怕自己的觸須碰碎了別人的家。”

話音剛落，日記突然自動翻頁，星塵字慢慢浮出來：“星絲蟲說，它們聽見孢子橋的歌聲了，想過來看看——但怕觸須蹭掉粉絨蟲的粉，也怕碰歪類水母的家園石，正蹲在孢子橋那頭猶豫呢。”

卡斯特突然“嘿”了聲，從艙柜里翻出個透明小盒：“我早準備著這個了！”盒子里裝著些軟乎乎的星棉，是他之前采星苔時順帶摘的。他把星棉往控制臺上倒，星棉竟自己飄了起來，順著通風口往星圖指的方向飄——原來是噬星菌的孢子囊跟著星棉晃，用銀線把星棉往星絲蟲那邊送。

影像里，星絲蟲見星棉飄過來，觸須輕輕碰了碰，突然抖了抖。日記上的星塵字跟著跳：“它們說，這是第一次有人給它們遞‘落腳的東西’——之前在暗帶里，總怕自己的觸須太脆，連石頭都不敢碰。”

星絲蟲踩著星棉往孢子橋挪時，類水母突然敲起了家園石。這次的調子比之前沉些，卻軟乎乎的，像在說“不怕呀”。粉絨蟲也抖起翅膀，粉屑飄在星絲蟲觸須上，竟凝成了層薄粉膜，像給觸須套了層小手套。星絲蟲的觸須動了動，飄出的音突然亮了些，不再是細弱的，倒跟粉絨蟲的沙沙聲湊得更緊了。

“這下熱鬧了。”湯米笑著翻日記，卻見新的星塵字正往上冒：“小母巢那邊又長新孢子了——噬星菌說，要把孢子橋往溶洞那邊接，讓鐘乳石的滴水聲也進來。”

卡斯特調著航線往溶洞飄，突然指著屏幕笑：“你們看眠石那顆小星球！”

屏幕上，那顆拳頭大的小星球竟長了層淡綠的絨毛，是之前草甸上的發光草籽飄了過來，落在綠芽上發了芽。草葉晃著光粒，光粒飄到小星球表面的水洼里，水洼突然“叮咚”響了聲，竟也跟著哼起了老開拓者的農謠——這次沒跑調，是小水母跟著學了幾天，把調子教給了草葉。

運輸機快到溶洞時，通訊器又響了。這次是支新的勘探隊，影像里的隊員正舉著個發光的貝殼喊：“我們在顆冰星球上發現這個！貝殼里的回聲能跟你們傳的星絲蟲調子合上！”

貝殼被放在雪地上，風從殼口灌進去，“嗚嗚”的回聲混著星絲蟲觸須飄出的音，竟成了段柔乎乎的曲兒。而貝殼旁，幾只噬星菌正趴在殼沿上，孢子囊往殼里送銀線——星圖上的紫光點突然亮了亮，星絲蟲的觸須跟著貝殼的回聲晃，像在跟遠處的冰星球打招呼。

湯米摸了摸懷里的三色晶體，晶體突然熱了熱，映得日記上的字暖融融的：“星絲蟲說，原來不用躲著別人——你給我遞片星棉，我給你搭層粉膜，怕碰碎的東西，湊在一塊兒反而更結實。”

往回飛時，機艙里飄滿了調子。粉絨蟲的沙沙聲混著星絲蟲的細音，類水母的水晶敲纏著鐘乳石的滴水聲，還有小星球上草葉哼的農謠，連噬星菌的孢子囊都在跟著晃，把這些調子往更遠的地方送。卡斯特調星圖時，突然“咦”了聲：“你們看暗帶最里頭——是不是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