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廳的電梯早已停擺，卡斯特和索菲亞只能爬消防樓梯。樓梯間里彌漫著灰塵的味道，每上一層，都能聽到樓外傳來的警笛聲和槍聲，像是整座城市在痛苦地呻吟。

“到了。”索菲亞停在標著“地下三層”的門前，掏出從安保隊員身上搜來的鑰匙卡。電子鎖發出“嘀”的輕響，門緩緩打開。

檔案室比想象中寬敞，一排排金屬架子上堆滿了牛皮檔案袋，中央的服務器發出低沉的嗡鳴。老貝克正坐在控制臺前，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他的頭發花白，背卻挺得筆直，像棵在狂風中不倒的老樹。

“你來得正好。”老貝克頭也不回地說，“備用電源還能撐兩個小時，我已經破解了防火墻，但需要把名單導入加密數據庫。”

卡斯特將索恩的手機連接到電腦，屏幕上立刻跳出密密麻麻的名字和賬戶信息。索菲亞湊過去看，突然倒吸一口涼氣：“稅務局局長、法院副院長……連市醫院的院長都在里面！”

“這只是冰山一角。”老貝克嘆了口氣，“金絲眼鏡活著的時候，這些人按月給犯罪集團‘上供’，換取項目審批和司法包庇。現在金絲眼鏡死了，索恩想把這些人攥在手里，變成他自己的勢力。”

卡斯特突然想起少年給的U盤，插在電腦上打開——里面是段視頻，畫面晃動得厲害，像是用手機偷拍的。鏡頭里是間豪華辦公室，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正和索恩爭吵，桌上攤著份文件。

“……名單必須銷毀！”金絲眼鏡的聲音很激動，“這些人已經開始懷疑了，再留著就是定時炸彈！”

“銷毀？”索恩冷笑，“你以為董事會會同意？這可是我們控制市政廳的籌碼。等電網癱瘓那天，這些人就只能跟我們一條路走到黑。”

畫面突然中斷，變成一片雪花。卡斯特盯著屏幕，突然明白過來：“金絲眼鏡不是索恩殺的，是董事會！他們需要有人背鍋，更需要有人執行電網癱瘓計劃。”

老貝克的手指頓了頓：“所以EMP炸彈從一開始就是計劃的一部分？”

“不止。”索菲亞指著屏幕上的名單，“你看這些賬戶的轉賬記錄，最后一筆都是在三天前，金額是平時的十倍。這不是上供，是買命錢——他們知道要出事，在提前打點后路。”

就在這時，服務器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聲，屏幕上的文件開始自動刪除。老貝克猛敲鍵盤：“有人在遠程入侵！是副局長的IP地址！”

卡斯特沖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樓下的廣場上，十幾個安保隊員正舉著槍沖向大樓入口，為首的正是那個副局長，手里拿著個平板電腦，顯然在遠程操作。

“快！還有多少沒傳完？”卡斯特喊道。

“百分之七十！”老貝克額頭冒汗，“但他們在切斷備用電源！”

燈光開始閃爍，服務器的嗡鳴聲越來越低。索菲亞突然想起什么，沖向檔案架：“快找紙質檔案！他們肯定有備份！”

卡斯特跟著翻找起來，檔案袋上的標簽大多模糊不清，他的手指突然頓住——一個標著“夜鶯計劃”的檔案袋，封皮上印著和炸彈上一樣的危險品標志。

打開后，里面是份工程圖紙，畫著城市電網的分布圖，紅色圓圈標注的位置正是化工廠和電網控制中心。圖紙背面寫著幾行字：“EMP引爆后，備用電源啟動順序：政府大樓→警局→醫院→監獄。”

“監獄！”卡斯特猛地抬頭，“他們想趁機劫獄！”

老貝克的聲音帶著絕望：“傳輸失敗了！電源被切斷了！”

燈光徹底熄滅，檔案室陷入一片黑暗。卡斯特摸出手電筒，光柱掃過控制臺——屏幕已經黑了，U盤被人拔走，老貝克倒在椅子上，后心插著把匕首。

“貝克！”卡斯特沖過去，卻發現人已經沒了氣息。

腳步聲從門口傳來，副局長的聲音帶著得意的笑：“卡斯特，別藏了。你以為老東西真的可信？他早就把你的行蹤告訴我了。”

卡斯特握緊槍，慢慢后退，后背抵住檔案架。索菲亞的呼吸聲就在身邊，他能感覺到她在摸腰間的飛刀。

“名單呢？”副局長的聲音越來越近，“交出來，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點。”

卡斯特突然想起老貝克剛才的話，手指在檔案架上摸索，摸到一個凸起的按鈕——那是檔案室的緊急避難通道，老貝克在最后一刻給他們留了生路。

“在這！”卡斯特突然大喊，將一個空檔案袋扔向左側，趁副局長的人轉頭的瞬間，按下了按鈕。

地面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向下的階梯。卡斯特拽著索菲亞跳下去，身后傳來密集的槍聲，子彈打在通道口的鐵板上，發出當當的脆響。

避難通道通向市政廳后面的下水道，污水沒過腳踝，散發著刺鼻的臭味。卡斯特打開手電筒，光柱里漂浮著無數細小的塵埃。

“名單沒傳出去，我們現在怎么辦？”索菲亞的聲音帶著疲憊，手臂的傷口又開始流血。

卡斯特從懷里掏出個東西——那是老貝克臨死前塞給他的，一個小小的硬盤，上面刻著夜鶯的圖案。“他早有準備。”

下水道的盡頭是條暗河，水面上漂著艘破舊的沖鋒舟。卡斯特解開纜繩，發動引擎，沖鋒舟在黑暗中破浪前行。遠處的城市依然一片漆黑，但隱約能看到火光，那是混混在趁火打劫。

“萊利那邊還沒消息。”索菲亞看著通訊器，“電網控制中心肯定被重兵把守。”

“不一定需要恢復全部供電。”卡斯特突然轉向另一個岔口，“監獄的備用電源是獨立的，由柴油發電機供電，他們劫獄肯定需要切斷那里的電源，而控制開關在郊區的發電站。”

沖鋒舟靠岸時，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發電站的鐵門敞開著，地上躺著幾個保安，顯然剛經歷過打斗。卡斯特握緊槍，慢慢走進去，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是萊利在說話。

“……所以你就把發電機的燃油換成了汽油？”萊利的聲音帶著哭笑不得。

“不然呢？”一個少年的聲音回答，正是那個送U盤的少年，“柴油發電機加汽油，半小時就會爆缸，他們至少三天修不好。”

卡斯特推開門，看到萊利正和少年蹲在發電機旁，旁邊還站著幾個穿著校服的孩子，手里拿著扳手和螺絲刀，顯然是他們干的。

“頭兒！”萊利驚喜地站起來，“你們沒事？”

少年看到卡斯特，撓了撓頭：“我叫湯米，這些是我同學。電網癱瘓后，監獄那邊就來了好多陌生人，我們猜他們要干壞事，就偷跑過來了。”

卡斯特看著這群半大的孩子，他們的臉上還帶著稚氣，眼神卻異常堅定。他突然明白老貝克那句話的意思——正義從來不是某個人的事，是藏在每個普通人心里的火苗。

“湯米，”卡斯特舉起手里的硬盤，“你知道怎么把這個發到網上嗎？不用服務器，用藍牙或者點對點傳輸都行。”

湯米眼睛一亮：“我們有校園廣播的發射器！雖然功率不大，但能覆蓋半個城區，只要有人收到，就會傳下去！”

發電站的廣播室里，湯米和同學迅速連接設備。卡斯特將硬盤里的名單導入系統，索菲亞在一旁警戒，萊利則用通訊器聯系所有能聯系上的人——那些沒被收買的警察、記者，甚至是街頭的幫派分子，只要愿意站出來對抗“董事會”的，都是盟友。

早上六點，第一縷陽光穿透云層，照在積滿雨水的街道上。市政廳廣場上，索恩正站在臨時搭建的高臺上，對著擴音器喊話，身邊站著那些名單上的官員，一個個面如死灰。

“市民們！”索恩的聲音通過殘破的廣播網傳來，“電網癱瘓是恐怖分子所為，我已經控制了局面，只要大家……”

突然，所有還能工作的喇叭里都傳出了另一個聲音，是卡斯特的聲音，冷靜而堅定：“下面播報一份名單，是過去五年向犯罪集團行賄的官員名單，以及他們的犯罪證據……”

名單像一顆炸雷在城市上空響起，廣場上的人群開始騷動。索恩氣急敗壞地喊著切斷信號，卻發現無濟于事——湯米他們用的是最原始的無線電波，根本無法屏蔽。

“抓住他！”索恩指著人群中一個舉著攝像機的記者，卻沒人動。他身邊的官員們開始四散奔逃，有的甚至跪地求饒，被憤怒的市民圍住。

卡斯特站在發電站的屋頂上，看著遠處的廣場。萊利走過來，遞給他一把槍：“副局長和索恩都被抓住了，名單上的人也差不多落網了。”

索菲亞的手臂已經包扎好，正望著城市的方向。陽光照在她的臉上，能看到硝煙和血污下的釋然。“電網修復需要一周，但至少不會再有人趁亂作惡了。”

卡斯特掏出那個“夜鶯計劃”的檔案袋，扔進火堆里。紙頁卷曲、燃燒，化作灰燼飄向天空。他知道戰斗還沒結束，“董事會”還藏在暗處，但他不再害怕。

湯米和同學們在廣播室里歡呼，他們的聲音透過電波傳遍半個城市，像清晨的第一聲鳥鳴。卡斯特走下屋頂，看到萊利正在教警察如何維持秩序，索菲亞在給受傷的人包扎，甚至連街頭的混混都在幫忙分發物資。

雨停了，空氣中彌漫著濕潤的泥土味。卡斯特望著漸漸蘇醒的城市，那些重新亮起的窗戶像是星星，一點點綴滿夜空。他想起老貝克，想起那些犧牲的兄弟，想起湯米和他的同學們——他們都是暗夜中的余燼，看似微弱，卻能點燃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