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姝在百嘉科技工業園對面的公交站亭等了二十分鐘，才接到邊弘文的電話。

邊弘文在那頭連聲道歉：“師妹，實在不好意思，這邊有事耽擱，一時半會兒走不開。這樣，你先進去找我叔叔，我盡快趕過去。”

許姝上大學的時候一直在邊弘文手下兼職做墻繪，兩年前畢業，轉為全職。邊弘文是大她兩屆的學長，很會做生意，人脈也廣，業務越來越多的同時，團隊人數也在不斷增加。

許姝作為團隊里資歷最老，畫技最高的墻繪師，又是一個學校出來的是師兄妹，和邊弘文更像是朋友。

現在是上班時間，百嘉科技工業園大門口除了偶爾進出的車輛，基本沒什么人影。自動門倒是開了一米多，但門衛站在旁邊，時不時看她兩眼，擺明了不是她想進就能進的。

許姝一邊留心著路兩邊往對面走，一邊說：“可我進不去。”

“你在大門口等一等，我已經聯系了我叔叔，他會派人領你進去的。”

“好。”

過了馬路，許姝在自動門前停下，沒等幾分鐘，一個年輕人小跑過來。

他看清許姝的模樣，愣了下，撓著頭有點臉紅：“你好，是叫許姝嗎？”

許姝點頭，輕聲說：“對。”

“我叫方澤，邊主任讓我過來接你，跟我走吧，邊主任在D區。”

工業園占地面積很大，道路寬闊，干凈整潔，綠化的也很好。路過的標識牌上，指明了宿舍，食堂，休閑區，以及各個生產區域的所在方位。

D區并不近，方澤帶她步行了將近二十分鐘，才看見D區字樣，又經過了幾個樓，在D-5停下。

進去之后，方澤帶她上了一層樓，將手里的袋子和一把鑰匙遞給她，指著左邊：“那邊是女更衣室，你進去把衣服和鞋子都換了，我在外面等你。對了，把手機也放柜子里，別帶進去。”

“好，謝謝。”

許姝不明白為什么還要換衣服，卻也沒多問，拿著東西進了女更衣室，空間很大，放著五排儲物鐵皮柜。她按照鑰匙上的號碼找到柜子，脫去外衣外褲，換上袋子里的白色工裝。

方澤又帶她上了一層樓，送到車間的安檢處，跟門口的人打了個聲招呼，對她說：“快進去吧，人都到了。”

他說話有些快，許姝沒太在意他說的“人都到了”是什么意思，彎彎唇角再次道謝：“謝謝你。”

方澤有點害羞，不敢和她對視，沖她擺手：“沒事沒事，你快去吧。”

許姝穿過一段二三十米的通道，看到眼前的場景，下意識停下腳步。

剛才她就發覺自己對這種園區的工作環境和流程完全不了解。此時進了車間，第一印象是很大，腳底是深綠色的橡膠地，六條流水線同時運轉，穿著統一服裝的員工坐在流水線兩邊，正有條不紊的工作。

她剛才忘了問方澤，邊主任在哪兒？

許姝站在原地，正猶豫是返回去看看方澤走沒走，還是在這里面隨便找個人詢問，聽到一道嚴厲的聲音。

“你還不快過來！”

許姝循聲望過去，不遠處整齊的站著十來個人，穿著和她身上一樣的白色工衣，他們前面站著四個深藍色工衣的人，應該是領導之類的，正在開會。

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男人嚴肅的看著她，見她無動于衷，又喝了聲：“說你呢，愣著干什么！”

許姝有些茫然的朝他們走去，剛走近，男人指了指旁邊站了兩排的十來個人：“去那邊排好，不是通知四點準時過來嗎，第一天就遲到！帽子也不戴！”

許姝這才發現除了眼前這四個管理層模樣的男人，流水線上以及與她站在一起的，大家都戴了白色工帽。

她想起剛才那個袋子，帽子可能壓在最下面，她沒注意到。

職業性質的原因，許姝自由慣了，從來沒有進行過這種嚴格的管理，也記不清多久沒被人以這種口吻訓斥過。

一時間很尷尬，微微低下頭，像個被訓的學生：“對不起。”

看見她這副溫順樣子，男人頓了頓，也不好再說什么：“會已經開完了，你隨后找人了解一下。”

許姝抿了抿唇，有些摸不清情況。

這次的訂單是六個車間的墻面要做墻繪，邊弘文明明說今天就他倆過來看現場，然后跟這個車間主任，也就是邊弘文的叔叔聊一聊細節。

旁邊這些人都是生面孔，并非他們團隊的，難道這次不是只有他們一個團隊完成？

許姝站在第二排，看著前面人的背，思想還停留在這似乎是第一次多團隊合作的訂單，可是才六個車間，怎么會來這么多人。

先前說話的男人轉頭對旁邊的三個男人說：“好了，你們自己挑人吧。”

從剛才許姝走過來，晉康的眼睛就直直盯著她看。

在狼多肉少的廠里，女孩子很受歡迎。每次進新員工，主管秦衛懶得分配，會讓流水線的線長自己挑人，出于男人本性，誰先挑就會把好看的女孩子挑走。

晉康回回是最積極的一個，其余兩人，一個有家有室，一個總一副性冷淡的樣子，不會跟他爭。

晉康看著許姝正要說話，旁邊沉默的男人開口了：“這次換我先挑。”

許姝原本還疑惑他們口中的“挑人”是什么意思，聽到這道聲音，下意識看過去，直接愣住。

竟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他是最高的一個，五官優越，不同于少年時期微長遮眼的頭發，現在的他頭發很短，更襯得臉部輪廓分明，氣質獨特。

許姝微微錯愕的看著他。

晉康覺得不滿，剛要開口，程章序看向他，聲線平穩，聽起來卻有種淡淡的壓力：“怎么，不行？”

秦衛也有些詫異程章序的反常，出來打圓場：“好了，這次就讓章序先挑，他難得主動一次。”

晉康還想說什么，又想到自己確實沒理，只得作罷。

許姝便看見程章序的目光直直落在她的臉上，多年未見，許姝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變，但她能看出程章序除了外表之外的其他變化。比如他的眼神，變得沉著深幽，甚至透露出淺淡的攻擊性。

四目相接，程章序朝她輕抬下巴示意：“你，過來。”

“靠！”晉康小聲罵了句。

許姝遲疑了一下，走過去，站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