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城。

南宮寒跌坐在人群中，一身華服，早已破敗不堪，滿臉都是污漬，神情恍惚，滿是不可置信。

而身旁眾人，甚至比他還差。

等一眾人緩過神后，紛紛遮面掩容歸家，生怕被熟識之人認出。

發生如此騷動，按理說執法堂，內務堂等早就應該有所行動，可直到夜半三更，外城依舊如常。

哪怕翌日正午，仍不見問罰外院。

受到百般侮辱的內城眾人，不但沒能帶人報仇，還被長輩嚴令禁足，鎖在家中。

一時間，整個外城除執法隊，城衛軍，內務府人員外，見不到半個內城貴胄。

頓時整個渾南，哪怕是凡人商販，也能感受到風雨欲來。

而催生風暴的姜駒，此刻已在眾人簇擁下回到外院，宣稱七日講法有所得，欲閉關修行。

就在他閉關第三日破曉，不知哪里傳出的消息，如驚雷炸響渾南：

姜駒出關后就要離開，前往靈明域，而在他離開前，則會挑選幾人與他同去，就像他被靈明選中一般。

伴隨著這條消息，傳出的還有：

靈明域各種高深法術，秘法，高階功法等等層出不窮，甚至連對筑基有利的靈物都有人售賣。

仿佛只要能被姜駒選中，將一步登天，遠非在渾南修行可比。

兩個消息陡然席卷之下，整個外院再次沸騰，眾人摩拳擦掌，苦練法術，想要抓緊這最后的機會。

更是即將到來晉升內院的大比，都顧不上參加。

畢竟晉升內院也不一定能入內城，但跟著姜駒目前來看絕對好處不少。

連帶著身居內城的一眾煉氣圓滿也有不少動了心思。

于是這籠罩在渾南上空，凝聚三天的漫天烏云，便在這驚雷中化成傾盆大雨，仿佛要將整個渾南的根基沖垮。

————

內院，甲九閣樓。

李陽明緩緩睜眼，城主傳音猶在耳畔回蕩，他拂袖起身，結束閉關。

再去城主府。

此番未循舊路往北去湖亭，而是轉向東側，穿過假山回廊，眼前豁然開朗。

十層功成樓拔地而起，飛檐如劍指天，琉璃瓦映晨光，前懸著一方烏木金漆匾額，“功成樓”三字玄鐵鉤劃，筆鋒如龍蛇競走。

渾南城主玄蟬負手立于匾下仰望，并未轉身，只淡淡道：“來了。”

“城主。”

李陽明整衣肅容，執禮如儀。

玄蟬袍袖一拂，功成樓大門無聲滑開，李陽明隨其入內，身后轟然閉合，霎時黑暗如潮水吞沒四周。

縱是煉氣七層的目力，此刻竟也難辨五指，仿佛是被剝奪了視覺。

他心頭微凜，卻不動聲色。

城主若要加害，何須這般周折，況且此刻他心念一動，就能轉世而去。

果不其然，片刻后，黑暗中一聲輕嘆：

“何謂功成，當筑仙基也！劉明，但你可知筑基亦需法門。”

李陽明欲答，忽覺舌根僵直，手足如縛，五感已失其四，唯余聽覺尚存。

城主的聲音已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世間修者有數，能入筑基者更是寥寥，遑論天定之限橫亙在前，幾人能越？

是為修不得！于是仙不仙，魔不魔，依我看盡是限中修耳，唯有金…”

“唉——！”一聲長嘆在黑暗中回蕩。

“罷了，你且聽好，筑基有三限：其一為天定之限，其二為成基之限，其三乃筑階之限。

天定之限，乃命數使然，多說無益，想來與你無礙。

成基之限，需你日夜勤修，以功法吞吐之氣凝聚仙基。若不成，則需散功重修。然…”

話音微頓，似有深意。

“這《日月星光訣》卻無此限制。此訣乃當年本座在靈明域時，以重寶與一位高人交換所得。

位列恒生天時位四品，遠勝修院中那些無位三四品之流。當初只道是虧了買賣，難以用上，不想今日應在你身上，倒也是你的造化。”

“此訣當采長空烈日，皓月寒盈，周天繁星三氣，你伯父早已為你備齊所需，倒是不必憂心。”

“而這筑階之限…”

話音未落，一道靈光倏忽破空而來，未待李陽明反應，已沒入其眉心。

“《日月星光訣》筑基篇已傳于你，其中詳述筑階之限，需細細參悟。

另，功成樓內諸事，不得外傳。”

話音落下，清風拂來，李陽明恍惚間，已至樓外。

抬首見青天朗朗，白日昭昭，只覺識海中混沌翻涌。

閉目凝神許久，方將所得理順，當即整肅衣冠，朝功成樓深深一揖。

待直起身來，便徑往劉府行去。

方踏入府門，便見伯父劉安逸負手立于庭前，袖袍一展，三枚瑩潤玉瓶已遞至眼前：

“明兒，三氣俱在此處。”

“謝伯父！”李陽明雙手接過，納入乾坤袋中，正欲再拜，卻覺一股柔和氣勁托住身形，同時而來的還有一只乾坤袋。

“不必多禮，無需多言，去吧！”

“是！”

————

這日恰是姜駒出關之期，比斗臺下已是人潮滾滾。

不僅外院弟子齊聚，就連內院乃至內城修行的煉氣后期，乃至煉氣圓滿之輩，亦紛至沓來。

其中尤以柳青、江濤二人最為矚目。

外院眾修雖心有不忿，但傳聞中確未明言過不選內城之人。

況且能晉升煉氣圓滿之人，除了寥寥數位在外城身兼重職，專管理外城外，余者皆已入內城修行。

縱有千般不愿，卻也沒有這個實力阻攔。

日影西斜，比斗臺前人聲愈盛。四方修士如潮水般涌來，卻多是些看熱鬧的閑散之輩。

還有少數別有用心之人躍躍欲試，欲要借機挫一挫內院弟子的威風。

真正前來爭奪名額者，不過寥寥數十人。這些修士眼界見識遠非常人可比，自然知曉外界并非傳聞中那般玄妙。

但在渾南他們被天定之限所囚，被規矩所擾，更日日為修行資糧所困。

說來可笑，偌大一座渾南城，除卻修院職司與特殊機緣外，竟以凡俗金銀為俸。

縱是煉氣圓滿的修為，連為家族積攢些修行底蘊都力有不逮。

他們豈能沒有二心。

然一道人影忽然，從天際飛來，橫壓于空，方才還喧囂不止的斗場，霎時鴉雀無聲。

“姜師弟，不知我劉明如今能否入圣子法眼，不如此行，我隨你同去一遭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