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清單后，亞瑟并未急著離開。他默默跟在自己姑姑身后，從書房到臥室，再輾轉至大廳。

治安官終于忍無可忍，開口問道：“為什么你還在這兒？”

“我想請教您幾個問題。”亞瑟語氣謙卑，“是關于近期城里發生的那幾起謀殺案。”

“這不關你的事，亞瑟。我覺得你現在該去籌備物資，你在這兒的日子可不多了。”

“我親愛的姑姑，你知道我這人向來好奇心重。”

“那你聽過‘好奇心害死貓’嗎？就算貓有九條命，最終也難逃一死。””

“工頭失蹤，工匠接連遇害，現在，又一個處理神殿事務的人員死了。

“您難道不懷疑這是一場陰謀？順便問一句，蒂娜的死因是什么？”

治安官詫異地看向侄子，“我都記不得上次見你這么清醒是什么時候了。

“為什么對這事這么感興趣？就算真是陰謀，我也會查個水落石出的。”

亞瑟壓低聲音道：“因為在落成儀式那天，我他媽的會坐在主席臺上，手無寸鐵，淪為一個醒目的活靶子。”

“看在大地之母的份上……”

“拜托，姑姑！想想我之前給您介紹的那些男人，哪個和您共度良宵后不咒我下地獄？我就算沒功勞也……”

治安官猛地攥住侄子的手，力道之大讓亞瑟的臉上露出了痛苦之色。

“你再廢話，我就把你關進監獄。他們都死于心臟病，滿意了嗎？”

“心臟病？全部？”

“下毒，驗尸官在那些人體內找到了紫色夜露。你應該很熟悉這玩意吧。”

紫色夜露，名字聽著很優雅，事實上就是春藥。

安姆的大部分男士都會使用它來助興，但過量服用這玩意會誘發心臟病。

“瓊驗的尸？”亞瑟問。

“沒錯，你的老相好。”

“明白了，祝您調查順利，姑姑。”

亞瑟說完就要走，治安官卻仍未松手。

“不管你在耍什么花樣，亞瑟，離這事遠點，你不會想趟這渾水的。”

“當然，我只是好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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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宅邸后，愛洛問道：“有發現？”

“嗯哼。”亞瑟將清單遞給她，“找個這個，但上面的內容我一樣都看不懂。”

“你懂煉金術？”

愛洛搖頭，“以前的朋友會，我跟著學了點皮毛。”

“走吧，去碼頭，我知道有人可以幫忙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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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名戴著鐐銬的奴隸蹲在地上，打量著他們的新主人。

一位相當年輕，身材高挑，相貌出眾的貴族，他自稱是惡狼之子，名叫亞瑟。

不過奴隸們不關心這些，他們只關心這位新主人會如何處置他們。

“凱瑟琳，跟我來，我想和你談談。”亞瑟開口。

聽到這個名字，奴隸們明顯躁動了起來。

愛洛伸手按住匕首，警告道：“放輕松，伙計們。你們聽到亞瑟大人的話了，他只是想要談談。”

六人中唯一的女性站起身，她伸手示意其他人不必緊張。

“我就是凱瑟琳，主人。”她開口道。

亞瑟擺擺手：“別叫我主人，叫我先生就行。女士，請跟我來。”

亞瑟帶著女奴隸來到了倉庫邊上的一間小屋里。

愛洛沒有跟進去，而是守在門口，留意著倉庫的動靜。

“坐吧。”亞瑟示意。

女奴隸小心翼翼地在木椅上坐下，一眼就看到桌上擺放的他們的那些檔案。

“我不明白，主…不，大人，這是……”

“凱瑟琳?克倫威爾，都城貴族，因為勾結帝制余孽而被定為叛國，被判死罪。”

亞瑟一邊翻著檔案，一邊說道。

女奴隸對此不發一言。

“之后又在船上組織奴隸暴亂，企圖占領梭魚號。”

說完這些，亞瑟將那份檔案丟向一旁，又問道：“告訴我，女士，這些事情當中有多少是屬實的？”

凱瑟琳抬頭，滿臉驚詫。

“都是真的，大人。”她說。

“那我當真是撿到寶了，一個試圖復辟帝制的的女貴族。

“看在大地之母的份上，都城那些人羅織罪名的本事越來越差了。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我也一樣。不過我想我已經盡可能地表達了自己的善意。

“我沒把你們送去奴隸營，還給了你們正常足量的食物。所以，我認為自己有資格提個要求。”

凱瑟琳誠惶誠恐地應和道：“當然，當然。”

“我希望至少這場談話可以坦誠相待，而不是互相試探。我不想浪費時間。”

凱瑟琳點了點頭，鼓起勇氣直視亞瑟。

然后，她開口道：“我很感激您所做的一切，但恕我直言，我不相信天上會掉餡餅。。”

她本以為說完這些話，對方就會給她點教訓，讓她明白自己的身份，教教她該如何和一位貴族說話。

至少在她淪為奴隸后，遇上的每一個都是如此。

但這位貴族少爺只是笑笑道：“瞧，我們有所進展了。

“現在，我再問你一次，為什么他們要給你按上一個那么重的罪名？”

“你不會相信的。”凱瑟琳長嘆一聲，“大人，我的過往不重要。”

亞瑟也跟著嘆氣，抱怨起來，“你什么都沒說，就認定我會像其他貴族一樣嘲笑你。

“人心中的成見是座大山，我還以為你和別人不一樣，看來是我高估你了。”

這話似乎觸動了凱瑟琳。

短暫沉默后，她再次開口：“我教女人們認字、教她們政治，教她們各種各樣的知識。”

“這就對了。”亞瑟恍然大悟，“你教會了女性知識，那她們就學會了反抗，不再甘心做男人的附屬品。

“你知道有多少男人靠娶富有的寡婦平步青云嗎？他們沒當場處決你，真是奇跡。”

“可您似乎并不驚訝。”

“為什么我要驚訝？”亞瑟問道，“教導女性知識難道是什么天理難容的事嗎？我就在教一個小姑娘識字。”

“這不一樣。”凱瑟琳搖頭，“我想讓她們站起來，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人。”

“鑒于你現在的處境，我可以認為你失敗了嗎？”

“是慘敗，我失去了一切。”

亞瑟點點頭，起身抽出自己的佩劍。

凱瑟琳臉上閃過一絲驚恐，但很快恢復鎮定，依舊直視著亞瑟，毫無退縮之意。

劍光一閃，“叮”的一聲，她手上的鐐銬應聲而斷。

亞瑟收起劍，說：“我看得出你是他們的頭兒，回去告訴其他人，我給你們點時間商量。

“如果有人不愿跟我去清風谷，我會讓他離開，我保證。之后如何就全看他們自己的本事了。但……”

亞瑟加重了語氣。

“但如果你們要是再搞事的話，我保證你們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說著，他把鐐銬鑰匙遞給凱瑟琳，“從現在起，你們自由了，去留隨意。”

凱瑟琳震驚地盯著鑰匙，許久才問：“您為什么這么做？”

“你很清楚我要去的地方，容不得半點差池，我必須確保追隨者足夠忠誠。

“所以與其花費精力去管束你們，倒不如放你們這些不安分的家伙離開，這對我們都好。

“當然，如果你們選擇留下，我會銷毀契約，讓你們恢復自由民身份。”

“我…我……”凱瑟琳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禮，“非常感謝。”

“哦，對了。”亞瑟叫住準備離開的凱瑟琳，“你們當中有個煉金術師，對吧？”

凱瑟琳點點頭，“是，老喬。”

“帶他來見我，我有事問他。”

“好的，大人。”

等凱瑟琳離開，愛洛斜倚在門框上，兩眼依舊盯著倉庫，“你真打算放他們走？”

“偷聽別人說話可不是好習慣。”亞瑟提醒道。

愛洛敲了敲小屋子的木板墻，“不是我故意偷聽，這屋子四面漏風。”

亞瑟沒糾結偷聽的事，轉而問道：“你會把炸彈帶在身上嗎？”

“當然不會。”

“我也一樣。”

愛洛輕笑一聲，說：“他們看似有選擇，實則沒有。

“瞧，你讓他們可以隨時離開，可沒說恢復他們自由民的身份。

“如此一來，這些人就成為了逃奴，一經發現即可捕殺。

“他們初來乍到，對此地根本不熟悉，我看啊，就連逃出這城都困難。”

“自由和身份就像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亞瑟說，“你把我說得好像一個陰險小人。”

“難道不是嗎？”愛洛轉頭看向他，“你給了他們希望，可希望背后卻是危機四伏。”

正說著，凱瑟琳帶著一個侏儒到了。

亞瑟一邊上下打量侏儒，一邊問道：“你就是那個煉金術師？

“因為協助恐怖組織綠寶石會而被判的死刑？”

侏儒不卑不亢地解釋道：“大人，綠寶石會不是什么恐怖組織。他們只是在爭取自由施法的權力。”

“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們個個都是人才。”亞瑟苦笑起來，“我不是來和你爭論這個的。

“看看這個，告訴我這上面的東西用作什么。”

說著話，亞瑟把那份清單遞給了侏儒。

幾分鐘后，老喬神色凝重地說：“大人，這些東西是用來合成熾火膠和引線的。

“而且這量…這量足夠炸毀一堵城墻了。”

又或是一座神殿。亞瑟在心里暗想。

“行了，你們先下去吧。”

打發走兩名奴隸后，亞瑟向愛洛問道：“你對本地黑市熟嗎？”

愛洛點了點頭。

“幫我查查，最近有沒有人大量采購紫色夜露。”

這話讓愛洛忍不住挑起了眉頭。

亞瑟看出她的誤會，解釋道：“蒂娜，那個侏儒商人，她很可能是因過量服用紫色夜露引發心臟病死的。”

“說不定她只是想找點樂子。”

“那另外七個死去的工匠和她想到一塊去了。”

愛洛恍然大悟，“我這就去打聽，你呢？”

“我得和我父親談談清單的事。”

愛洛看向倉庫，“把他們留在這不會有問題嗎？”

亞瑟聳聳肩：“要是他們夠聰明，就不會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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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在軍營找到父親威廉的，但守在作戰會議室門口的士兵攔住了他。

“滾開，我有急事回報。”亞瑟沒好氣地命令道。

“抱歉，少爺，伯爵有令，會議期間任何人不得入內。”

“該死！”亞瑟低聲咒罵。

就在他打算用自己的身份逼士兵開門時，一個聲音傳來。

“讓他進去，士兵。”城堡總管邦普大步走來，“伯爵不會介意的。”

兩名士兵面面相覷，還是猶豫不決。

邦普厲聲說：“伯爵怪罪下來，就說是我讓他進的。”

如此，士兵們才打開門，讓亞瑟進了會議室。

他一踏入會議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父親沒說什么，只是抬手示意他在空椅子上坐下。

亞瑟發現狼巢城的高層幾乎都在，每個人神色凝重，像是在討論做什么重要的事情。

于是，他識趣地沒有插話，而是選擇安靜地聽著。

“繼續吧，莫德。”惡狼伯爵對狼巢城市長說道。

市長點點頭，開口道：“好的，大人。神殿搬遷工作還在進行，預計明天下午基本完成。

“后天早上，第一批受邀者就會抵達，我和邦普已經在城堡安排好了住處。

“另外，我必須強調，落成儀式的布置工作還缺很多東西……

伯爵揮手打斷了市長的話，“這事我們剛剛討論過了，羅貝爾很快就會組建一支小隊去剿滅那些該死的劫匪。

“如此一來，貨運就能恢復，你缺少的那些東西用不著走水路，走陸運就成。”

在伯爵說完話，守備官羅貝爾立即表態：“放心吧，我的市長大人，我保證讓你貨物能順利抵達。”

伯爵又轉向治安官詢問謀殺案的調查情況。

治安官只是簡單的表示還在調查中。

“好了，盡快把這些事都了結了，我不想讓受邀的權貴們覺得惡狼家族失去了對領地的掌控。”

會議結束后，亞瑟才來到父親身邊，小聲道：“我有一些新發現。”

伯爵有些意外地看向幼子，“說來聽聽。”

“治安官應該告訴您了，那個侏儒商人蒂娜今早死了，對吧？”

“嗯，會議開始前她私下跟我說了。”

亞瑟拿出清單交給父親，“我在她的書房里找到這個。

“是一份進貨單子，記錄了過去半年來神殿施工隊秘密采購的一些煉金原料。這些原料是用于合成熾火膠的。”

伯爵神色一凜，推測說：“也許只是用來制作儀式煙花的？”

“我找人看過了，這些量足夠把神殿炸上天了。”

“還有誰知道這事？”

“就您和我。”亞瑟說。

不過他很快又補充道：“還有三人知道清單的事。”

“他們可信嗎？”

“我覺得沒問題，他們不清楚事情全貌。”

伯爵起身，對自己的兒子說道：“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