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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倉魂初燃百計興,來者不善疑藏鋒

晨光微啟,村南的云腳剛挨著嶺頭。

豐倉曬谷場上的露水早已被腳步踩干,一排排土筐整齊擺在角落,數十袋谷子整齊地碼在屋檐下,麻布袋上染著編號與手寫印記,一筆一劃都是昨夜的“倉魂票”結算。

林晚煙提著一摞竹簡站在場中,半晌不語。

她的目光掃過圍上前來的村人,又低頭看向手中記錄。

魯大山、趙杏兒、鄭三娘三人,得票遙遙領先。

其中魯大山一人得了整整十三票,不光是屯田隊的工友投的,連幾個一向嘴碎的老婆子都點了他的名。

趙杏兒居次,緊隨其后。

倒是鄭三娘的名字引來一陣意外。

“我娘?她不就平常嘴快點,哪能守倉啊?”

“可她昨夜喊我們村南幾個莊戶一起護倉,大家還是信她的。”

“她嘴硬心熱,倉口吵人都能吵退仨。”

林晚煙聽著人群議論,嘴角輕輕一勾。

“好,”她提筆在竹簡上寫下,“即日起,倉魂三人初定:魯大山為首守,趙杏兒副巡,鄭三娘主記。三人各執倉鑰一柄,日夜輪值,點名登記,倉契糧封,皆由三魂蓋章。”

鄭三娘一聽,差點把手里剁椒包子塞進了趙杏兒嘴里。

“我……我啥時候成了正經倉官啦?!”

“你不樂意?”林晚煙挑眉。

“樂!我就是嘴快,手快沒落下,登記記名我最拿手!”

趙杏兒一臉無奈:“你別把三魂搞成三吵吧。”

魯大山哈哈一笑,憨憨地抱拳:“既然大家信我,我魯大山定是拎得動棍守得住倉,拼命也護得下咱莊子人這一口飯。”

林晚煙點點頭:“魂契分糧只是起點,我們接下來,要把倉魂的‘守’,變成田間的‘興’。”

“興?”

“是的。”她抬眼望向眾人,“守倉是底,興田是本。我們要干的不只是守夜,而是讓整個神農村——種得起、收得穩、吃得飽。”

眾人有些愣神。

她卻已走到場角那張木板票榜前,重新豎起一塊新匾。

四個字力透紙背——

百計興農。

“從今日起,我們要立‘百計’,不再只是靠天吃飯、等雨下田。”

她掏出事先備好的竹簡,一一念出:

“其一,設早晚點名制,倉魂人日巡田畝,書生為記。”

“其二,設田簿登記,每畝每人,每病每秧,皆有跡可循。”

“其三,設三日一課農學班——由我、沈硯之和書讀得多的講‘種糧術’。”

“其四,試行試驗田,由愿意先行者試用草木灰肥改良法、水渠分灌制、蟲草共治法……”

“草木灰那個……是不是咱們那次燒糯米秧用過的?”有村民回憶起早前那場“瘋丫講課飯團記”。

“蟲草共治又是啥?”小豆包舉手。

“就是……利用某種蟲愛吃另一種蟲,再種點香草把蟲引來——引蟲治蟲。”林晚煙一邊比劃一邊講解,“比如你家種的韭菜老是爛,那你先種一圈花葉蔥,那些蛆蟲都跑花葉蔥上去了!”

小豆包聽得一愣一愣,驚嘆得快把帽子摘了。

而魯大山抓抓腦袋:“那、那我愿試頭一畝!反正那塊水田每年都濕得爛,試試也不虧!”

“我家那坡田也愿交!”趙杏兒扛著鋤頭,“今年再試不出法子,回頭又是一堆黃苗,我可不想年年熬青菜湯!”

林晚煙一一記錄,眼神愈發堅定。

她知道,這就是“百計”的開頭——人心已動。

午后,陽光烘熱地脈。

沈硯之坐在曬谷場邊的柴臺下,一手執筆,一手按著草編簿冊,正為新立的“田簿”分類標注。

忽有腳步聲至,一道青衣身影靠近。

“沈先生,”是趙杏兒,“你昨夜是不是看見倉后那閘門角落,有塊地板被人動過?”

沈硯之沒抬頭,只輕聲道:“你也發現了?”

趙杏兒皺眉:“我今早去洗簸箕,發現那閘門下新多了一道腳印,不像是村里人的鞋子——太窄了,像是……官靴。”

沈硯之動作微頓,指尖擱在墨痕之上。

“你可曾聽說‘櫟川風’?”

趙杏兒愣住:“是那個傳說中……‘專查民倉、風過留人’的朝廷密探組織?”

“嗯。”沈硯之目光凝重,“此風未起,村中尚可安心。若風起而不防,神農倉可能……不再是民倉。”

趙杏兒心頭一沉,嘴唇輕抿:“我以為你是書生,沒想到你心里也有賬。”

“我守的不只是書,也不是倉。”他淡淡道,“而是林晚煙。”

趙杏兒一愣,忽地露出個微妙的笑:“你是怕她又瘋又倔,到時鬧出禍?”

沈硯之眸光沉定,語氣緩慢:“她若瘋,瘋得值;她若倔,倔得準。”

“那你可得護住她了。”趙杏兒低聲,“這倉,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了。”

與此同時,村西角落,一處隱蔽的灌木下。

一個瘦高男人緩緩脫下草帽,露出一張削瘦面孔。

他右手拇指捏著一截折斷的青竹簽,上頭刻著三個極小的篆字:

“官·啟·查”。

“果然是那位‘瘋丫頭’,能從零建倉、制田魂、引村契……不簡單。”他低聲呢喃,語氣卻透著冷意。

“只是,這倉……若真要列為‘特制示范’,是否該歸朝堂統一呢?”

他瞇起眼,手指一彈,竹簽斷成兩節,落入草葉間無聲無息。

山風夾著暮靄,席卷入田村夜色。

神農倉后的小林地里,倉魂人三人組正蹲守在一口半埋的石缸旁。魯大山大口喘氣,手里緊握鋤頭,額角的汗漬早已被夜風吹干。

“說好的今晚不來,咋又拐回這倉口了?”他咕噥一句,眼神卻死死盯著前方不遠那棵枯槐樹。

鄭三娘動作利落地撥開幾枝藤葉,眼中閃著凌厲的光:“今兒這人不尋常,貓了三回都不進,像是在等什么。”

趙杏兒面色冷靜:“他身上有暗記。”

“你咋知道?”

趙杏兒沒回答,只從腰間摸出一只小香囊,拈起點了下鼻尖,一縷清苦的藥香暈開:“是我調的粉,今晚撒在了東坡枯井邊。誰一旦腳踩過,就逃不過這個香頭。”

說著,她目光一轉,盯準了夜色中的一道晃影。

“來了。”

下一刻,倉門方向“哐當”一響,有人碰了鎖鏈。

三娘一個翻身撲出,手快如風:“別動!”

影子卻比她還快一寸,身形如燕般抽身往東側一掠,剛要翻出籬笆,卻迎面撞上魯大山的鋤頭柄,痛哼一聲摔了下來。

“抓住了!”大山興奮得像是逮到了偷瓜賊,一把死拽那人肩膀,“看你這狗賊還往哪逃!”

三人合力將人拖回了倉后空場,月光下,那人是個身形削瘦的男子,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麻布衫,面上圍著一層薄紗,僅露出雙眼。

林晚煙和沈硯之很快聞訊趕來。

“說,你是誰,來倉口做什么?”三娘架起短刀抵在他脖頸。

男子冷笑一聲,不答,眼神卻冷得像風夜中的霜。

林晚煙上前一步,目光審慎地掃過他身上的泥痕與鞋底:“你進村至少三天了,對吧?”

那人仍沉默。

“你踩過南溝廢渠、東坡枯井,今日又繞過老柳巷——那處早前我灑過防蛇灰。”她頓了頓,“你避得很利落,說明你熟這地。”

“你是官的人。”沈硯之忽然開口,語調極淡。

男子終于有了反應,眸光中掠過一抹警覺與訝異。

沈硯之不緊不慢地走近,語氣平和,卻字字如刀:“你右肩微斜,走路左腳外八,且衣袂上沾有‘杜蘅粉’。這種粉只在西山藥圃出現過,調香之人極少。你不是流民,更不像是盜賊。”

男子沉聲:“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在做的事,會出禍。”

林晚煙挑眉:“我種地都能種出禍?”

男子冷笑,忽而低聲吐出一句話:“倉不可歸民。”

這句話落地,四下空氣仿佛凝固。

沈硯之臉色微變,林晚煙也神色一頓。

“你再說一遍?”魯大山忍不住吼了一聲。

那人卻像是完成了某種“傳話”的任務,驟然掙脫一瞬,竟生生咬斷了藏于臂上的毒囊,口中涌出黑血。

“快止毒!”趙杏兒飛身壓住他手臂,三娘從懷里摸出一包草藥猛然灌入他口中。

片刻后,那人軟倒在地,氣息虛弱,卻不再說話。

沈硯之蹲下,撕開他腰間的內襯,從夾層中抽出一片細如蟬翼的紙。

上面只有三個墨字:

“櫟川風。”

夜風忽起,吹落一縷竹葉,落在倉門的燈影下,格外清晰。

林晚煙伸手撿起這片紙,目光微微收緊。

“櫟川”——她終于知道了,這幾日隱約感覺到的風向變了,從最初的村內動搖,到如今,有人已開始打倉的主意。

**

當夜,倉魂人將那人鎖于柴房,趙杏兒親自值夜看守。

林晚煙坐在堂前長凳上,月光灑落在她手里的那片字紙上,她沒有言語,只是輕輕用指腹摩挲上頭的三字。

“倉不可歸民……”她喃喃道,“他們怕了。”

沈硯之在一旁看著她:“你想怎么應對?”

林晚煙垂下眼睫,慢慢將那張紙燒了:“他們怕我們守得住。”

她頓了頓,目光一點點變得堅定:“那我們就守給他們看。”

沈硯之輕聲一笑:“你若不是瘋子,也不是傻子。”

“我是撐得住一倉的瘋子。”林晚煙抬眸,朝他笑了笑,“你信不信?”

“信。”他低聲,“所以我才留下。”

**

次日清晨,小豆包端著一碗雞蛋湯從村口小跑回來,眼睛亮得像早上的露珠。

“林姐姐!我在南渠邊撿到了個小牌子,好漂亮!”

“什么牌子?”

“一個竹簽,上頭刻了幾個字,但我不認得。”

林晚煙接過那簽,只一眼,神色驟沉。

【官·啟·查】

簡短三個字,卻宛如一柄利劍,直直刺穿了所有人心頭的安穩。

那不是尋常流民或地方脅迫所能刻出的,而是有組織、有指令的試探。

“這不是最后一支簽。”沈硯之低聲,“他們已經來了。”

林晚煙緩緩將簽插入門框邊,像是插下某種戰書。

她轉身望向門外天光,朝堂還未明言,而神農倉的局,已經悄然開始。

她轉身,眉眼一挑:“那咱們,也該給他們點‘村規’瞧瞧了。”

“從現在起——倉規第一條,田倉歸村,魂在人心。”

堂外日光乍破,風起田響。

神農倉的命運之局,自此轉入官來驗火的全新篇章。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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