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內的光線有些昏暗，僅靠著外面集市零星透進來的燈火，勉強能視物。

空氣中混雜著帆布的霉味和泥土的腥氣，這是廢土上最常見的味道。

趙蟠將那把經過CC改裝，又陪伴他一路殺出重圍的鷹隼半自動突擊步槍橫放在膝上，從儲物倉庫里取出了小型維修工具套裝。

隨后無師自通一般動作嫻熟地拆解著槍械的部件，趁著空閑時間養護自己的武器。

槍是戰士的第二生命，尤其是在這危機四伏的廢土，一把保養良好性能可靠的武器往往能在關鍵時刻救命。

陸憐則安靜地坐在一旁，雙手放在膝上，脊背挺得筆直，目光平靜地注視著趙蟠的動作，帳篷內一時間只有金屬零件拆卸組裝時發出的輕微摩擦聲。

“你先休息一下吧，”趙蟠頭也不抬地說道，聲音在相對密閉的空間里顯得有些沉悶，“我會守著，有什么動靜我會叫你。”

他雖然不知道陸憐是如何在黑石營地那種地方保持著那份冷靜和遠超常人的戰斗技巧。

但從她毫不猶豫地開槍反抗，到后來駕駛摩托車時那股不要命的彪悍勁，都能看出她神經必然也緊繃了許久。

陸憐聞言微微搖了搖頭，清冽的目光轉向趙蟠，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無波：“你不需要休息嗎？從禁區出來到現在，你幾乎沒有合過眼。”

趙蟠擦拭槍管的動作微微一頓。

被陸憐這么一提醒，他才猛然回過神來，算起來，從進入零號生化實驗基地開始，到后來一路被黑石營地追殺，再到此刻，他已經連續作戰超過了三十多個個小時，期間幾乎沒有任何休息。

按理說如此高強度的體力和精神消耗，他早該疲憊不堪，困意如潮水般將他淹沒才對。

然而，此刻的他除了身體上有一些戰斗后正常的酸痛和疲乏感之外，精神卻異常地清明，甚至可以說是有些亢奮，絲毫沒有困意。

趙蟠重新開始組裝槍械，感受著手中冰冷而熟悉的觸感，喃喃自語道，“是因為序列覺醒的緣故嗎？”

他第一時間想到了自己覺醒的序列能力，那支紅色的序列基因特異強化藥劑在改造他基因的同時，似乎也大幅度提升了他的體能上限和精神韌性。

想到覺醒，趙蟠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陸憐。

之前她在黑石營地里輕易識破自己光學隱身的事情自己一直沒有來得及問，他并不是一個喜歡刨根問底，探究別人隱私的人。

廢土之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活得越久，秘密往往越多。

但是陸憐識破他隱身這件事直接關系到他最大的底牌和安身立命的本錢，如果不能搞清楚其中的緣由，他終究難以安心，未來的許多計劃都將受到嚴重影響。

趙蟠將組裝好的步槍靠在身邊，沉吟了片刻，最終還是決定開口，“我有件事想問你，關于之前你能看穿我隱身的事情，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陸憐似乎早就料到他會問這個問題，神情沒有絲毫變化，只是淡淡地說道：“我之前為你治療的時候，在你的身體里殘留了一些微弱的能量波動。

這種能量波動很特殊，與我自身的力量有某種共鳴，所以在我一定感知范圍內，能夠模糊地定位到你的存在，即使你使用了光學隱身。”

她頓了頓，繼續補充道：“這種感應并不穩定，而且只會持續幾天時間，隨著能量的自然消散，這種感應也會隨之消失。

它對你沒有任何壞處，更不會對你的身體造成任何負擔，等它消失之后，我也無法再憑借它來識破你的隱匿。”

趙蟠聞言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陸憐的解釋聽起來合情合理，尤其她作為治愈系超凡者，擁有感知殘余治療能量的能力，似乎也說得過去。

但他心中其實是存疑的。

這個女人從一開始就表現得太過神秘和不凡。

她對光學隱身能力的了解，似乎超出了一個“偶然感知”的范疇，尤其是在她主動握住自己的手，并輕易地讓自己將隱身效果共享給她的時候，那種熟稔和篤定，絕對不像是第一次接觸這種能力的人。

不過，趙蟠并沒有將這份懷疑表現在臉上，正如他自己所想，每個人都有秘密。

陸憐既然選擇只說到這個程度，再追問下去，對方也未必會坦誠相告，反而可能引起不必要的警惕和芥蒂。

目前來看她的解釋暫時消除了自己最大的顧慮，即這種“看破”并非永久性的，也不是針對光學隱身能力的某種克制手段。

“我明白了。”趙蟠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她的說法，“多謝告知。”

他沒有繼續追問，而是重新拿起匕首，開始檢查刀刃是否有卷口。

帳篷內再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反倒是陸憐，在趙蟠表示理解之后，那雙清冷的眸子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她忽然開口反問道：“你就不好奇嗎？不想知道更多關于我的事情？”

趙蟠磨拭匕首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抬起頭，迎上陸憐探尋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弧度：“我對別人的秘密沒什么興趣，每個人都有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刻意去挖掘，只會給自己和別人帶來麻煩。”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你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你不想說，我問了也沒用，反而顯得我不識趣。”

這番話，是他經歷了前世今生，看透了太多人心鬼蜮之后，總結出的生存哲學之一。

在廢土這種地方，好奇心太重，往往死得快。

陸憐靜靜地聽著，當趙蟠說完之后，她那如同萬年寒冰般不起波瀾的臉頰上，竟然罕見地露出了一絲極淡的笑意，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轉瞬即逝，卻也讓帳篷內略顯壓抑的氣氛輕松了幾分。

“你倒是比我想象的要通透一些。”陸憐輕聲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莫名的意味。

她沒有再繼續剛才的話題，而是話鋒一轉，問道：“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準備一直留在這個自由集市嗎？”

趙蟠聞言，陷入了短暫的思索。

自由集市有大G的庇護，又有CC這個熟人在，短期內確實是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

黑石營地的人就算再囂張，也不敢輕易在這里動手，但是長期留在這里，也并非長久之計，黑石營地終究還是一個隱藏的麻煩。

而且自由集市魚龍混雜，秩序混亂，雖然號稱“自由”，但本質上依舊是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

大G的庇護不可能永遠有效，CC的人情也總有用盡的時候。

而且他并不喜歡這種寄人籬下的感覺，他需要的是真正的自由和掌握自身命運的力量。

“暫時可能會在這里待一段時間吧，目前也沒有更好的去處。”趙蟠緩緩說道，目光中帶著幾分深邃。

陸憐點了點頭，對于他的選擇還是選擇了尊重。

“那你呢？”趙蟠看向陸憐，“你有什么打算？你什么時候離開？”

他能感覺到，陸憐這樣的女人絕不會甘于平庸，她從黑石營地逃出來必然有著自己的目的。

陸憐聽到趙蟠的問話，臉上的那份隨意和淡然漸漸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

她挺直了脊背，目光灼灼地看著趙蟠，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確實有我的目的地，不過如果你選擇留在這里的話我也沒有道理拉你卷進去。”

“說說吧，我們雖然相處并不算久但是應該也算得上戰友了吧？”趙蟠忽然笑了，好奇地追問道，“說不定我也能夠有個更好的去處呢。”

“我要去303壁壘。”陸憐平靜地說道，似乎在說一件沒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而趙蟠聞言卻沒有那么淡定，看向陸憐的目光瞬間就有了變化。

壁壘，是廢土的精英階級統治的國度，他們雖然與廢土客有貿易的往來但是內外一向是隔絕的。

而壁壘人與廢土客本就是兩種存在，身份的差距大如鴻溝，他們更像是真正生活在這個世界的“人”。

可看對方的口氣可不像是去尋仇，而是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