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衛國夫婦也到了。

他們也是連夜坐火車過來的。

簽了手術協議以后，老爺子就被送到了手術室。

畢竟這種情況，越早動手術越好。

趁著兄弟二人在外面守候的空，劉梅把兒子單獨叫了出來。

“小山，你實話告訴媽媽，那些錢是哪來的？”

劉梅語氣有些嚴肅。

李青山拿出六千塊給爺爺看病已經讓他們大為吃驚了，等回到家后，她又從兒子的房間里發現了更多的錢。

十幾捆的人民幣，一萬六七千塊。

兩口子更是頭皮發麻。

算上之前的六千，兒子手上足足有兩萬多的資產。

八五年啊！

誰見過這么多錢？

兩個萬元戶也多啊。

夫妻二人一晚上沒有睡好，第二天就迫不及待的過來了。

“那些錢啊，是我賺的。”

李青山語氣比較輕松。

他的錢都放在臥室，父母能發現也是正常的。

再說給爺爺看病的時候，他已經露了富。

“小山，媽不是不信你，這么多錢我和你爸上一輩子班也賺不到啊。你是怎么賺到的？你是不是干什么違法的事情了？”

劉梅還是有些不信。

媽……

李青山笑了笑，把自己最近一周的倒買倒賣的事情說了。

聽到兒子從藥材公司低價買藥材送到鄉鎮醫療診所賣出，然后又從鄉鎮帶來農副產品，加價送到各大廠的后勤。

劉梅長長的松了口氣，有欣慰的同時還有些心疼。

兒子真的長大了，懂得自己賺錢幫家里了。

同時，她心中也有些疑惑。

既然錢這么好賺，為何其他人不這么干呢？

還有，為何體制內外有這么大的差價？

“媽，這就是價格雙軌制。雙軌制原本是國家為了照顧大小企業在過渡期間設定的彈性政策，這個窗口用不了幾年就會關閉的……”

李青山簡單的跟母親解釋了一陣。

劉梅似懂非懂，不過她很快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

在雙軌制的照顧下，二藥這種國營企業都面臨倒閉，一旦國家關閉了雙軌制的窗口，二藥豈不是馬上倒閉？

“小山，照你這么說，二藥以后也要改制才能適應市場？”

一家人都在二藥，她當然對這個更關心了。

不錯！

李青山點了點頭。

二藥現在所面臨的主要問題就是商品不適應市場，內部的員工福利又太重。

當然了，這也是所有的國企面臨的困難。

“這個很難啊！”

劉梅搖了搖頭。

當初二藥陷入停產危機的時候，上面也有人提出改制，變公有為私有，然后把職工分流，或者是改為合同制。

但遭到了絕大多數人的反對。

七八十年代，工人可不僅僅是個職業，還是一種身份，捧的也是鐵飯碗。

只要你當了工人，生老病死住房生娃，基本上都是國家兜底的。

丟掉了工人身份，就相當于丟棄了上述的所有待遇。

“那只能倒閉了。”

李青山攤手。

改革開放就是這樣，能者上，庸者下，能適應市場的企業才能活下來，不能適應市場的只能淘汰。

雙軌制給了，窗口期也有了，企業再不爭氣也只能淘汰了。

劉梅不說話了。

二藥最終的結果是倒閉的話，丈夫的一切努力豈不是白費了？

“媽，您放心，有我呢？”

似乎是看出了母親的擔心，李青山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重生一世，他能做的可不僅僅是救了父親那么簡單，他還有能力幫助父親帶著二藥一起飛。

“我就知道小山能干。”

劉梅也笑了。

以前她把希望都放在了丈夫身上，盼著他能進步，盼著他能讓家里過好。

但現在……

劉梅忽然發現，兒子的希望更大。

別的不說，這次老爺子病重，除了她兒子，誰能拍拍胸脯甩出六千塊錢來？

有兒子在，她也安心。

對了……

劉梅忽然想起了什么，道：“昨天，雅潔打電話了，說是要來省城培訓……我也跟她說了你爺爺的情況。”

顧雅潔也來省城了？

李青山忽然就愣了一下，還真是有些巧了。

“兒子，你爺爺術后還得在這里待一周。雅潔是個好姑娘，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劉梅笑瞇瞇的拍了拍李青山的肩膀。

兒子現在長大了，賺錢也厲害，如果能跟雅潔走到一起那就更完美了。

知道了！

媽！

李青山無奈的搖了搖頭。

貌似母親對這個還是比較上心的。

……

兩個小時后，手術結束，老爺子很快被推出了手術室。

讓一下！

讓一下！

李青山在前面開路，兄弟倆一前一后推著手術床，劉梅舉著點滴。

一行人很快來到了病房。

根本就不用醫護幫忙，兄弟二人小心翼翼的把老爺子安頓在病床上。

老爺子現在還處在麻醉之中，只等著醒來了。

這個時候，爺爺忽然動了。

“爹……”

“爹……”

兩個兒子急忙湊了上去。

爺爺很快睜開了眼睛。

“是衛國嗎？”

“是我，衛國……”

“你怎么來了？趕緊回去吧，廠里需要你……”

老爺子呢喃的說道。

李衛國只覺得眼圈有些紅潤，低聲道：“爹，您不用擔心，廠里已經恢復了正常。”

他之前聽弟弟說過，老爺子不想做手術了，要回家。

“你別騙我了，二藥快不行了……咱們回家吧……不看了。”

老爺子搖了搖頭。

二藥是什么情況，他也是有所耳聞。

兒子支撐一個廠子本來就不容易了，還要分心給自己看病。

“爹，您別擔心。二藥現在已經進入正軌了，工人們也都正常了。”

劉梅急忙寬慰了老爺子一句。

李家其他成員，劉梅不怎么喜歡，但對這個老公公還是尊敬的。

老爺子李大軍對自己的子女都很嚴厲，唯獨對這個她很溫和。

“小梅啊，你也來了……爹沒用啊，給你們添麻煩了。”

李大軍雙目噙著淚花。

他知道自己住院花了不少錢，這些花銷多半都落到了老三兩口子身上。

“爹，您說啥呢？給您看病不是應該的嗎。再說了，還有您孫子呢。您孫子現在也能賺錢了。所以，您老人家就安心的養著吧。”

劉梅笑著說道。

這倒不是謊話。

眼下所有的開銷都是李青山出的。

以兒子現在的資產，在這里養個三兩個月也不是問題。

“小山，好孩子……”

老爺子努力的伸出右手，在他頭上撫摸了幾下，露出了慈愛之色。

爺爺！

李青山眼圈都紅了。

上一世，在他孤獨無靠的時候，是爺爺收養了他。

這一世輪到他來孝順爺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