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已經決定了，蒙恬也不好違逆他的意思。畢竟蒙恬已經決定擁立他為主。
如扶蘇所言，始皇帝陛下是絕對不會殺了扶蘇的。
而且以始皇帝的為人，任何公子造反，始皇帝都會生氣；但是唯獨扶蘇公子不會。
不過，若是扶蘇公子真的造反了，始皇帝陛下未必就真的會高興。
蒙恬還是很了解始皇帝的為人的。
不用扶蘇說，蒙恬也看得到，曾經那個勤奮睿智的始皇帝已經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不顧民眾死活、一心一意只顧著自己歡樂享受的始皇帝。
這些年來，將士們在外征戍的苦，皇帝陛下是不再像過去那么關心了。
為了求長生，皇帝陛下更是屢屢做出一些驚駭世俗的事情。
蒙恬一直在外，接觸民眾、接觸士卒，了解大秦帝國的真實狀況。
而始皇帝陛下則活在溫柔鄉里，驕奢淫逸，忘了根本。
不顧現實，不愛惜民力。
軍中將士，多少人都心里暗暗等待著扶蘇公子即位。
蒙恬沒有反對，便是默允了此事。
“只是，我們真的要帶三十萬兵馬在沙丘等待嗎？”
“北面的胡人怎么辦？”
“人數太多，動靜太大怎么辦？”
扶蘇撫摸著額頭，他發出了一連串的疑問，每一個問題看起來都很嚴重，需要精心的布置。
這時候，蒙恬站出來對扶蘇說，“公子，其實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也根本沒有成功失敗之說，只是結果讓誰人受益而已。”
“歷史是勝利者書寫的。”
“如果公子最終取得了勝利，得到了皇帝的位置，那么過程中出現的一切問題、插曲、不順，都是小事，甚至忽略不計，被后人忘記。”
“可是若是失敗了，公子的一切問題都會被放大。”
“歷史上的許多事，總是如此。勝利者的優點被無限放大，弱者的缺點被無限放大。”
“公子既然決定了，就直接做就是。那些東西都是細枝末節。”
“事實上，并沒有那么多的問題。”
“只是公子以為而已。”
扶蘇聽了這番話，原先的顧慮被打消了三分。
他望著帳外的白云，想到自己一開始來到大秦的雄心壯志，他謀劃了許許多多的事業。
但是呢，現在面對第一個真正要突破自己的關口，他卻冒出來了這么多的顧慮。
這是不應該的。
他說過，自己要做一個強者的。
扶蘇望著前方，好像遍布刀山火海，看看身后，好像是溫暖的營帳，可靠可親的大秦士兵們。
好像根本就不難選擇。
當然是選擇前方啊。
不然活著還有什么意義啊！
……
……
……
東海，海面上，大風呼嘯，一只只大船像是樹葉一般隨著波浪起起伏伏。
秦始皇三十六年，始皇第五次巡游，也是最后一次。
這次隨行的有少子胡亥、左丞相李斯、中車府令趙高，右丞相馮去疾留守咸陽。
這一次東巡，秦始皇十月份從咸陽出發，南下出武關，十一月來到長江云夢澤，雖然已是冬季，湖面卻并未結冰。
始皇繼續南下九疑山（又稱蒼梧山，今湖南永州寧遠縣），祭拜舜帝。
當初大禹將舜帝流放蒼梧之野，舜帝在九嶷山駕崩。夏朝史官美名其曰：舜崩于巡狩途中。
然后秦始皇沿長江東進，登上會稽山，會稽山大禹駕崩和安葬之地。
始皇祭拜大禹，并在這個相對于咸陽來說比較溫暖的地方度過寒冬。
隨行的史官們總覺得，秦始皇連續在兩位上古帝王駕崩之地進行祭祀活動，始皇這一趟巡游隱隱暗喻著什么。
只是秦始皇早就下令，全國上下的人都不能在他面前說死這個字。
他們這些史官們雖然知道有些事情要忌諱，但是也不敢當面提出來。
秦始皇三十七年開春，浩蕩船隊從會稽出發，北上抵達瑯琊。
此時的秦始皇，已經完全的擱置了在咸陽應該舉行的春祭大典。
這是一個祈禱國家五谷豐登、民眾豐收的祭祀典禮。
秦始皇來到瑯琊，為的卻不是百姓，而是想來看長生藥。
有方士因為渡海尋找仙藥失敗，推脫說海上有大魚和蛟龍毀滅船只。
而高傲的始皇帝曾經做夢夢見自己與海神爭戰，海神身軀龐大，身披盔甲，手執戈矛。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秦始皇可不管你是人還是神，干就完事。
大海之上，始皇也要與海神一爭高下。
于是始皇命水師艦隊攜大量捕魚器具，再從瑯玡起程，繞著膠州半島走，不過這次離海岸更遠，以便有機會遇上海神。
秦始皇第一次東巡就來過瑯琊。
這一次走的更遠了。
艦隊來到芝罘附近，史書上稱之為遇到了一只大海怪，其實就是一只大鯊魚。
不過在那個時代，射殺鯊魚的人，也是很罕見了。
主要是因為能夠出海見到鯊魚的人也沒幾個，更不要說射殺了。
始皇命床弩齊射，射殺了一條大鯊魚。
于是史官們稱呼說，始皇戰勝海神，宇內同慶。
在一個清晨，海面上下著大雨，陰風怒號，波濤澎湃，四面起著大霧。
大家都躲在船艙里，看著外面的風雨。
蒙毅望著掌握船舵，在風雨里駕駛船的水手們。
再看看船艙里聚集在一起，議論著這海上美景的大臣們，蒙毅覺得有些不舒服，可是哪里不舒服，他又說不上來。
他想去見始皇帝，勸他早點回宮。
這些日子，他們根本就不處理政務。
一直都在縱情聲色。
只是來到了始皇帝所住的寢殿前，蒙毅遠遠就聽到了美女的叫聲。
蒙毅望著大門的方向，那一刻他覺得他的心和今天的雨水一樣，冷的刺骨。
蒙毅退了回去。
他其實已經麻木了，這此陪著始皇帝陛下的人，大多數人都是只會順著陛下心意的臣子。
始皇帝陛下這一路干了不少錯事，至今沒有人站出來提醒。
蒙毅確實是說過，不過每次一說，秦始皇就把他拉在身邊，對他說，“放輕松，有朕在，誰敢作亂！”
之后，這件事就不了了之。
蒙毅望著如幕的大雨，想到了大哥，家人……還有那久久不能琢磨成器的扶蘇公子。
“不知道為什么，這次東巡總讓我心里難受的發慌。總覺得要有什么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