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五，飛舟再入萬煉仙山。

藏鋒閣外，謝青梧從舟上跳下，不情不愿的往東邊神水宗小閣而去。

他終是沒有去成七環外的凡人世界。

一切看似一如從前，月牙湖中靈荷依舊次第開花，花色各異。眾人依舊查閱典籍，打坐修行，互相拜訪。

但一切又有不同，比如那湖心小島上的光幕不時有光芒閃過，那是進修弟子們激發靈符后穿越湖心法陣的光芒。

十月底的一日，一團靈光從天而降，落于藏鋒閣小院中心。

靈光散去，林素良捋了捋發髪，便快步向盤坐在紫靈草旁的陸歸塵走去。

“大師兄，程前輩人真的挺好！我這些年修行和煉器上積累的問題，他都一一耐心做了解答，幾句話就讓我豁然貫通。

師妹倒是真有些羨慕南離宗那些弟子了，能有這樣的師長。”

林素良心情激動，語速飛快的講述起問法經歷。

陸歸塵睜開雙眼，笑了笑，看著她溫聲道：

“那師妹有沒有想過數百年后，讓璇璣宗晚輩們成為他宗弟子羨慕的對象，羨慕他們有師妹這樣一個長輩呢？”

林素良輕聲重復了一下這繞口的言語，才明白過來：“謝謝大師兄提醒，師妹必當用心修行！大師兄，你準備什么時候去見程前輩？”

“快了！”說完他便又閉上雙目，再度運行起《乾坤鍛天訣》。

十一月十五，清晨，微涼。

小院里，陸歸塵整了整衣袍，抬頭望向林素良，直到后者笑著不停點頭，才激活那張法符。

一團靈光浮出，裹住了他整個身體，化成一道虹光向湖心射去。

林素良望著消失的光團，不禁莞爾，原來大師兄去見金丹修士也緊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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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歸塵落地后，待靈光散去，發現自己竟在一陣靈霧之中。

沒有八角亭，沒有八角亭旁的靈池，當然也就沒有了靈池里曬太陽的老龜。

這些林素良回來和他提起的景物全然不見，連他求問的道長也不見。

“坐吧！”程不棄的聲音從四面八方的靈霧中傳來。

陸歸塵見身周靈霧緩退，空出了丈余空間，一張玉蒲團出現在地上，便依言盤坐于蒲團之上。

“你這后生來得有些晚了，老道等你很久了。”

“晚輩總得先想明白心中問題，才好來打擾前輩。”

“老道料來也當如此，你當不會如那些庸庸之輩，問些修道功法和煉器技藝的旁枝末節。”

“弟子以為，世間當無真正庸庸之輩，只是出發的點不同。”

“老道不與你爭這些口舌，今日你盡可問你心中想問。

但老道每回答你一個問題，你也需回答老道一個問題。

你且先問來！”

“請問道長，弟子修道多年，一直困惑于各道經開篇那句“道法自然”，不知到底做何解？”陸歸塵洪聲問道。

“這不是你這個煉氣修士該問的，你連法的本質都未觸及，竟然問到了道，況且老道也只是個金丹修士，離道一樣很遠。

但你既然問道，老道給你個方向吧！

三大一級宗門，神水宗修行的道即是‘道法自然’，清玄宗修行的道則是‘道法通玄’，而天劍宗修行的道是‘劍破道法’。”

“謝過道長！”陸歸塵俯身致謝。

“老道且問你，窺玄鑒與我界煉器之法難稱一脈，你如何想到？”

“弟子認為，難稱一脈，但仍為一脈。每種靈材在五行靈光之下，各有顏色，各色各有強弱，本就是靈材自然具之，弟子不過道法自然。。”

靜默了許久，靈霧翻滾，程不棄的聲音才再次響起：“你且問來。”

“請問道長，弟子在古籍上讀到“筑基筑道基，證丹證全丹”，不知做何解？”

又是很久的沉默，靈霧向陸歸塵擠壓而來，只留下蒲團大小空間。

“筑道基，意思是筑基時，除了法力液化，在神識凝成那一刻，將對五行法則的理解凝成法印，烙印進丹田中，我想你宗門長輩會在你筑基前告知你。

證丹證全丹，你且不要多想！即使乾元宗，也不是每代大弟子都能證就全丹，這里涉及到靈根，你若有興趣，筑基后再做探索。”

“謝過前輩！”陸歸塵再次俯身致謝。

聲音再次傳來：

“煉丹爐自煉丹之道誕生以來未做大變，渾天爐可謂完全開了新路。你那靈光一現你自認為源自何時何處？”

“弟子幼年生活于凡人世界，偶見路邊有人拿鐵罐烘烤米花。那鐵罐卻不是懸于火堆之上，而是被匠人搖動，在火堆上不停轉動。

弟子認為此乃渾天爐誕生靈光之基。”陸歸塵沉聲答道。

靈霧消退，再次空下丈余空間。

“你且問來！”

陸歸塵思考了十多息，才道：

“道長剛才提到證全丹和靈根有關，能否為弟子釋疑修行天賦和靈根的關聯。弟子遍讀經典，仍存迷惑。”

一支墨綠玉簡從霧氣中飛出，直落蒲團之前，聲音響起：

“老道剛才已經說了，這些待你筑基才能理解。在大宗門，這些不是什么秘密，這只玉簡里即是關于修行靈根的。你且帶回，待你筑基之后自能有所悟”

陸歸塵收起玉簡，這次俯身更深，以頭觸地，“謝過道長！”

“老道最后一個問題，不知你筑基之后，是否愿意常駐仙山？器盟自會助你結丹。”

霧氣再次回涌，完全罩住蒲團。

“回道長，弟子身為璇璣大弟子，至少需要回去支撐門戶百年。可否百年后再做商議？”

“好，那就百年后再議。且去吧！”

靈光及身，十多息之后，陸歸塵發現自己已經落于藏鋒閣小院之中。

而此時他盤坐之地，已經霧氣盡散。

程不棄端坐亭中，正舉杯品茗。

亭邊靈池旁，一身著灰袍，須發皆白的老道，正在喂食池中一只丈寬老龜。

老道拍了拍龜甲，悠然說道：“神魂無異，當是天賦異稟！”

“沒問題就好。只是這數萬年來天才輩出，他也只是其中一個，不知何時才有人參透那最后幾關，哎。”程不棄飲了口茶，卻有些意興闌珊。

“你也別灰心，總有那一天的，我們還是有點時間的。

對了，第一階段破法大考，不要再像以前那樣打分判名次了，直接淘汰，只取前三十六名！器盟沒必要浪費錢在那些庸庸之輩身上。師叔我先走了...”

程不棄愕然，想著自己當年進修時也就堪堪中流，是不是也是個庸才。

卻見老龜沉水，人影不見，湖心島的三階大陣如清風拂過，僅起一絲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