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安興山脈雨季來臨。

舉目遠眺，群山如藏在水霧里的猛獸，時隱時現。

七葉木上殘花落盡，枝頭綴滿拇指般大的青果。

廣場左側的大殿在二月底就掛上牌匾，上書渾天殿三字，和廣場另一側的飛光殿遙遙相對。

此刻殿內，正是曾遠行元丹宗那八人，連情景都仿佛是那時重現：

渾天爐第一個成品擺在殿中央，陸歸塵蹲在旁邊，一邊細看，一邊問著什么，張致遠在旁邊不停解釋著。

陸歸塵接連施法轉動丹釜和聚火罩，測試了同向和逆向不同速度后，點了點頭。

他回身問道：“丹房的人來了嗎？”

“就來了一個，在山腰，能煉制中品丹藥，我現在就叫他上來。”秦悅寧答道，順手放出一張傳信符。

陸歸塵皺了下眉頭，可想起宗內自己的煉丹師連個丹院都撐不起，只能稱為丹房，也便理解了。

“外門弟子，丹房丹師林尋藥見過諸位師兄師姐。”半刻鐘后，一個尖細的男聲在殿響起。

陸歸塵看著這個三十左右，面白無須，正在行禮的中年師弟，溫和說道：“林師弟，有勞測試丹爐了。”

一刻鐘后，隨著秦悅寧講解完畢，聚火罩靈活燃起，林尋藥開始煉起第一爐聚靈丹。

眾人見過幾次柳江二位煉丹，自是不會對林尋藥抱有驚艷的期待。

林尋藥雖然沒有柳青霄那種大開大合，掌控一切的自信；也沒有江映月那種細微入里，行云流水的寫意，但中規中矩，沒有任何錯漏。

第一爐，丹成中品。

第二爐，丹成中品。

“好了，林師弟休息一下吧。”隨著林尋藥第二次收丹完畢，陸歸塵發聲道。

“林師弟，可有什么問題？”張致遠急急趕上去問道。

“總得來說比舊式丹爐好用了太多，但是我感覺確實有些問題，不然借著此爐我能煉出上品丹藥。”林尋藥坦誠說道。

“林師弟，你不要急，慢慢講來，后面我們會根據你的意見再做改進。”張致遠聽后，溫聲說道。

林尋藥凝神回憶了幾十息，才緩緩說道：“那我從頭講起。熔藥時，聚火罩在開始時靈火不足，導致時間比預料中偏長；

中期分藥控火倒是非常穩定，遠勝舊丹爐；后期融丹時火力集中也不好，我多數法力都要用來束縛集中火力；但收丹時控火非常輕松。”

陸歸塵的聲音響起，依舊溫和：“林師弟，你就在山腰住下吧。來時，宗律堂應該和你說了吧，很長一段時間你是離不開青焰峰了。以后你就加入張師弟一組！”

“謹遵大師兄法令！多謝大師兄！”林尋藥聲音尖細，聽不出是否激動。

“知道問題在哪了嗎？”待林尋藥離開大殿，陸歸塵看著眾人問道。

“知道了，大師兄！靈火輕于空氣，不受控時總是往上飄，從而在開始時讓丹釜受火不均。我們需要加入風靈紋，在靈火激發時就讓它足夠快，直接噴射到丹釜上。”卻是李福回道。

陸歸塵聽完，本想給幾位師弟講講速度，初速度，加速度的概念，但最后只是點了點頭，踱步往大殿門口而去。

及至門檻邊，他雙手背負，抬頭望著雨幕，聲音輕緩但穿透了大雨落在殿頂的雜響：

“掌門的法旨都看到了吧，以后，宗內練氣后期弟子皆有兌換筑基丹的機會。

元丹宗之行，上次宗門下發了獎賞。

但后續所有煉丹宗門的丹爐改良，純利的半成會獎給我們八人，不要忘了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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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秋日灼人，七葉果已如核桃大小。

陸歸塵才穿過廣場西側的隔音陣，鍛擊聲就不絕于耳。

呂曉雪候在門口，迎上來說道：“師兄，陳師兄在飛光殿左側殿，我帶你過去。”

陸歸塵看了眼飛光殿正殿，里面六只傀儡正同步在鍛打，便隨著呂曉雪進入左側殿。

一眼看去，四張鍛臺從門口一字整齊排向殿內。

前兩張鍛臺前，兩只傀儡相對站立，正在輪番鍛打著靈材，聽聲辯出鍛錘力道相同。

后兩張鍛臺前，四只傀儡各據四邊，按著順時針方向循環敲擊著靈材，鍛錘輕重明顯不同。

“大師兄！”陳玄麟語氣里有些激動。

“看樣子你有了新想法？”陸歸塵先向旁邊站立的幾人點了點頭，笑著問道。

他想起前幾天陳玄麟還跑去抱怨傀儡太難教了。

“還得感謝大師兄！那天你說的那句‘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給了我啟發。”陳玄麟嘿嘿笑了聲。

幾人來到最后那張四傀儡鍛臺前，陳玄麟手指輪番點了四個傀儡笑道：

“師兄，你看，現在是專業的傀儡做專業的事。

我們以前總想一只傀儡能鍛造出合格劍胚，而靈材前后的鍛造力度和頻率明顯不同，導致把傀儡的控制法陣改得越來越復雜，但還是經常出錯。

現在則完全不同，我們讓四只傀儡分別負責一種力度和頻率，成功鍛造出了中品飛劍劍胚。”

“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陸歸塵看著那一個個穩定揮錘的傀儡，有些幽幽的問道。

“意味著，我用六到八只傀儡就可能鍛造出上品劍胚，意味著十只以上就可以鍛造出極品劍胚。

意味著只要我們第一次鍛造出合格劍胚后，能一直穩定的獲得合格劍胚。”陳玄麟滿面笑容，驕傲之情溢于言表。

“呵呵，小玄子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啊！”一身紅裝的明玉琢出現在眾人面前說道。

陸歸塵對于她的神出鬼沒已經習慣，沒做搭理，其他人卻是一愣后趕快行禮。

“我說的難道不對嗎？師叔你不會覺得我做不到吧？

無非是時間，師侄覺得再給我兩年時間，就能調試出能鍛造極品飛劍劍胚的傀儡。”陳玄麟紅著脖子粗聲回道。

明玉琢正待開口，陸歸塵的目光投來，她口中的話已變成揶揄：

“對對對！你做的到，我相信你做得到！那就再給你兩年，敢不敢和師叔打個賭，十塊中品靈石？”

眾人被賭柱嚇倒，陳玄麟只猶豫了幾息，便仰起脖子道：“好，十塊中品靈石！大師兄做個證！”

明玉琢臉有憂色的跟著陸歸塵回到七葉樹下，才進入隔音陣便說道：

“這樣下去，我宗有可能成為整個煉器界之敵！”

陸歸塵在茶桌邊坐下，把玩著白玉杯，笑容里帶著玩味和輕蔑：

“時代的車輪滾滾向前，沒人能夠阻止！

你快點去稟告宗主吧，我們璇璣應該憂心的是如何讓這個秘密保持的夠久，直到我們有公之于天下的實力！”

“只是以后，得多少低階煉器師沒有飯吃啊！小陸子，你說這話的表情讓師叔害怕了，你前世是魔鬼嗎？”

明玉琢滿面憂慮的說完，又“噗噗”大笑了兩聲，閃身出陣，展開遁光往天嵐峰而去。